他稍定了一下,心想:“难道那传说是真的,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撼动此物。”他之所以以器胚相试,固然有叶求知猜到的原因,亦有验证那传说真假之心,不想这竟然是真的,心中的震骇之情,尤胜于器胚被毁。
水挼蓝与朱凤欣亦看得震惊不已,她们本以为叶求知没有胜算,哪知事实却是相反。水挼蓝心道:“难不成这易青崖的器胚乃才新炼制不久,所以不甚牢固,但看他一脸的错愕却又不像?那么是隐藏在叶师弟身旁的那位高手在暗中帮他了?”但想易青崖有神器在身,那位高手如果出手相帮,又焉能不被神器察觉。
叶求知看到易青崖的脸色巨变,心中颇为过意不去,歉然道:“不好意思,小弟一时失手,损坏了你的器胚。”
易青崖强颜一笑,道:“叶兄好深的功力,这器胚当不得你一击,毁得正好,我正可反思改进,重头再炼。”
叶求知道:“其实此器胚已十分的了不起了,无需改进之处,只不过……只不过小弟一时侥幸,才得能毁了它。”心想他要是钻牛角尖,一心苦思为何被毁,想法改良,那不是大大的耽误他的课业吗!若是如此,自己可就罪莫大焉了,欲待相劝,却又不好吐露实情。
易青崖见他欲言又止,愈发地相信那传言是真,心中倒也坦然了,心想:“若那是真的,那他能毁我器胚也不足为奇。”说道:“叶兄胜了第一场,接下来便由我来接招了。”
叶求知见他迅即地淡定了下来,不禁暗暗叹服,心道:“他能在失利的情况下,迅速地平复心情,足见平素修持甚深,亦是一个豁达之人,拿得起放得下,不愧为名门弟子!”说道:“好,还请易兄指教。”当即凝聚功力。
他在对付那器胚之初,便在寻思第二场该如何取胜,当时他便忖道:“若论真气的溥博,无以混沌之气为广为全,我要取胜,唯在精上。”遂想他练五行之水最久,也最为精擅,而体中又有两个水灵分身,加上他自己本人,便是三个人了,顿时有了主意。
此刻听了易青崖让他出招,他于是催使玄武吐了一口精气。此玄武是由水蓱演变而来,水蓱本就是一种水质奇兽,如今变作了玄武,可谓兼具两家之长。这时候它一口精气吐出,立即被水灵分身一把攫去,合在手心里凝练,而叶求知与另外一个水灵分身则从旁协助,合三人之力,共同炼化这一口精气。
易青崖与朱水二女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求知,不知他要出什么高招。朱凤欣看着叶求知,内心中既感骄傲,又甚担忧。骄傲是叶求知胜了易青崖这个天之骄子一场,忧者是担心叶求知再获取胜,那么他带走宁无玉,则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而水挼蓝心情也颇为复杂,她既感激叶求知当年的援手之情,又有些恨他断然回绝龟武岛的联姻之议,使她下不来台,这时看着叶求知,心绪起伏,难以言表。
易青崖亦甚不安,他自输了第一场后,忽觉对面的少年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不可小视。虽然他认定了其中的原因,但叶求知若无实力,断不可能摧毁他的器胚,不知他接下来如何出招,自己有无把握接下来?
过了盏茶工夫,叶求知睁开眼来,将手往前一推,一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缓缓向易青崖飞去。
易青崖接在手中,微微一沉,只觉这小水珠看似只有黄豆大小,却不下千斤之重,这实是叶求知外加两个分身功力凝练到极点所致。
易青崖微微一惊,想叶求知一人之力怎地如此重,单以重量而言,他已经输了。他心中暗沮,忖道:“莫非他之前与那和尚一战,尚留了不少力?”当即向水珠里凝目瞧去,就见水珠在眼前倏地一下放大,自己便似来到了一片大海之上。
这种凝气为水的手法实足平常,无甚玄妙之处,与那“一粒粟中藏世界”那等通天手段自不能比,但易青崖看到其中的水势之盛大,又是一惊,想道:“他功力怎地如此之深,倒似比别人的两倍还多。”不战已先自沮了,暗道:“我本道自己是个天纵英才,少有人比,才幸得恩师的青睐,收为弟子,并委以重任,不想还是把天下人瞧得小了。”
他下山之时,颇为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大有一展拳脚之豪情。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也颇见了不少各派的少年俊彦,虽都算不错,但还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他相比。直到碰到叶求知后,先输了一场,那时他还认为叶求知固然不弱,但主要还是因为那传说的缘故。这时真接融到叶求知的功力,才大是震惊,料不到他小小的年纪,有如此修为,心中不禁奇道:“他究竟在五行宗里是何等地位,瞧他五灵根,资质也不算佳,怎地进境如此之快,功力如此之深?难道就是因他是五灵根之故,五行宗才着意培养吗?可又怎么任他在介赑门里,而不收归本宗,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是了,定是如此他才不愿与我比道法,而只比功力,一来他是不想露出马脚,二来自忖功力深厚,在此上定能赢我!可他功力胜我太多,毁我的器胚也不足为奇,那么之前我想的都是错了吗,其实并没有这一回事?然则要不是这样,以他的资质又凭何有如今的修为?”一时间有诸多疑团涌上他的心头。
这时,换成了叶求知等三人盯着易青崖看,但见他甫握住小水珠先是一惊,其后便是各种表情,端地十分精彩。水挼蓝与朱凤欣对看了一眼,心中大奇,究竟叶求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使得这位太初观的弟子耸然动容,情绪起伏。
叶求知再是聪明过人,也猜不到易青崖此时的心中所想,只道自己用力过猛,吓着了这位太初观的弟子。但不如此,又怎能赢得第二场。
易青崖既是吃惊,又是各种疑团,不知自己所想的究竟对不对,对叶求知不禁生出一种复杂难明的心情。但他毕竟修炼了多年,心乱之后便即强摄心神,忖道:“你虽然功力远胜于我,但你既然使用了五行之气,那天生就要被我所克制,因此胜负之数,尚还难说。”精神一振,握拳向手中的水珠捏去。
岂料那水珠便如一块软泥一般,任他揉捏始终不毁,他顿然明白了叶求知的用意。水之一道,能柔能刚,刚柔并济,无所常形,在方则方,在圆则圆,全在乎外界的变化,不管你如何堵截焚烧,它都可分可聚,可云可雨可冰,但万变不离其宗,始终是水。
易青崖若是凭借他太初观的高深道法,要毁去这水珠自也不难,但是他二人事前便约定了以功力取胜,怎能失信不遵,当下便以他混沌之气的优势,去分解同化这水珠。
可是他越是运功越是心惊,但觉这水珠看似柔弱可欺,然而绵绵密密,似蕴含着无穷力量,且一遇外力,遇方则折,有阛则旋,避强趋虚,你进我退,竟不怎么好用力。尽管自己的真力到处,如汤水浇雪,遇之即化,可对方的真力委实太过雄厚,竟似损而不竭,源源不断。
易青崖心异道:“本以为他只是力雄,哪知他对水之理解亦如此深刻。”当下不住劲地催力。
便在此时,不当剑忽对叶求知道:“有人来了。”
叶求知微微一惊,问道:“是什么人?”
不当剑道:“是先前与你交手的那个小和尚,和几个小辈。”
叶求知一听便知是弘致,及六识门的六个师姐弟,不禁皱眉。若在以往他自是高兴见到故人,但现在真慧给宁无玉下了诊断,宁无玉已不复有救,此时让他们瞧见,只怕不妥,当下便对朱凤欣道:“有人来了,看好我宁师叔。”
朱凤欣一阵紧张,她虽然希望叶求知无事,但一听他如此吩咐,仍不由自主地按他的话做,赶紧将宁无玉藏进另一只兽袋中。
水挼蓝心道:“叶师弟之所以不答应我们两家的联姻,只怕是为了这个朱雀宫的小宫主。”虽然两家的联姻之说,只是当时的一时权宜之计,并非是因两人倾心相爱,但被拒绝后,水挼蓝仍感不甚滋味,此时见到朱凤欣对叶求知言听计从,心中不知是嫉是怨,看了朱凤欣一眼。
叶求知自然想不到他身旁二女此刻的小女儿的心思,心中忖道:“须得尽快觅一个秘地与宁师叔施救才好,这刻想必澞塬门外的众人都已散去,没有比它更为安全的了,纵使那个僧人追来,也有杜尊使抵挡。”于是向易青崖道:“事情紧急,小弟可要少陪了。易兄若是摧毁了这滴小水珠,尽管去澞塬门找我,我在澞塬门恭候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