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曜闻言,脸色晦明不定,良久才说:“既然如此,那便按照她所说的做吧。”
皇宫中传出消息也需要时间,如今这个时候传到他耳中,小鱼应当已经离开了。
他知道小鱼入宫,也大概能猜出小鱼是去求一纸和离。他没有阻止,小鱼那样的人,越阻止,逆反心理越强。
只是他没想到,小鱼会为了他请命出征。
不过总归他也没有真的病入膏肓,上战场这种事,还是他来比较好。
也多亏此,他不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小鱼留下了。
“那件事呢?”他问。
暗卫吞了口唾沫,道:“不太妙。”
白景曜皱眉:“什么意思?”
“王妃突然嘲讽九公主,九公主一时昏了头,救了季黎。”
“王妃坠下悬崖,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救,她就自己逃脱了。”
“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回府了。”
白景曜闻言手抖了一下,听他说小鱼自己逃脱了,又松了一口气:“无妨。”
……
次日,朝堂上风起云涌,小鱼的提议被拿出来反复咀嚼,当然,皇帝将其美化了不止一点,以防有人诟病他想要谋杀亲子。
京城的大街上仍是车水马龙,远离边境的京城人,并没有多在意远在天边的边疆变动,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打进京来,最多是物价发生变化,也没什么大不了。
小鱼和小花闲游在街上,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不亦乐乎。
“王妃,您瞧,这面具多有趣!”小花拿起路边摊上一个半幅面具,面具只能遮住上半张脸,上面的花纹凶狠异常,十分威武。
小花和小鱼早已熟络,知道这个王妃虽然不与人亲近,但是只要不惹她,她对人还是很好的!
小花在王府没有什么亲近的姐妹,一来就被派来伺候王妃,如今全然把小鱼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一般,成天黏着她。
“喜欢就买。”小鱼伸了伸懒腰,左顾右盼着,似乎在等谁,“你家王妃有钱。”
小花嘿嘿一笑,立马买了这副面具,一会儿戴在自己脸上,一会儿又往小鱼脸上比划。
小鱼也不恼,任由她闹着。浑不在意。
“玉簪配佳人,不如买这个?”小花指了指旁边摊子上的玉簪,“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但雕刻倒是精致。”
小鱼百无聊赖,不想扫了小花的兴,于是点点头也看去。
正是这时,一个人挡在小鱼身前,先小花一步拿了那玉簪,簪在了小鱼发间:“果然玉簪配佳人,这支玉簪,我送你了。”
小花恼了:“你是什么玩意儿?玉簪岂是随便送人的?!登徒子!”
说着便要拉小鱼离开。
却不料小鱼纹丝不动,反而看着那人,微微一笑:“洛川,好久不见。”
“也不过几日罢了。”洛川笑着,“怎么,王妃可是想念洛川了?”
小鱼摘下玉簪,买了下来,递给小花,嘴上却是对洛川说:“是啊,你可比有些闷葫芦有趣多了。”
洛川睫毛微微一颤,总觉得小鱼意有所指,便佯装不知:“什么闷葫芦?”
“没事。”说着,小鱼看向小花,“你先回去,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自昨日起一直没回王府。不见人影,正欲报官。”
小花傻了眼:“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
小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乖乖听话,我先走一步。”
小花傻站着,目送小鱼和洛川往前走去,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都不见了。
昨日王妃确实一大早就离了家,回来的时候则扮成男人模样,若不是她见过小鱼女扮男装,还真认不出。
男装王妃带她出来宿了一夜,今儿又扮上,在这京城街市逛了约莫一个时辰。
掐指算来,好像还真能说成是王妃自昨日起就没回过王府。毕竟没人知道那小厮模样的男人,是王妃。
小花抿了抿唇,不知道小鱼想要做什么,但还是顺从地回了王府,逢人问起来,便说自己担心王妃,出去寻王妃去了。
这边,小鱼和洛川避开人群,上了一艘画舫。
画舫是京中商户的,想必是洛川租了下来,倒也没人注意这两个人。
画舫分三层,小鱼和洛川上了二层雅间,坐了下来。洛川为她倒了一杯茶。
“你一大早就四处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找你?”小鱼抿了一口茶,好茶。
洛川瞧着她眉眼,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样子,可那双眼睛,无论怎么化妆打扮,也炯炯有神,坚定不移。
“若不是在寻我,又何需在我们初遇的地方辗转一个时辰?”洛川朗声笑道。
小鱼低笑:“还是一样自恋。”
“什么?”洛川没听清。
“没事。”小鱼看向他,“我确实在找你,有事请你帮忙。”
洛川一愣,似乎没想到小鱼会请自己帮忙,连忙说:“请讲。”
“我要诈死。”小鱼轻描淡写,语气轻松得就好像是在说中午吃什么,“我已经死了,但是我不能出城,现在出城要查身份。”
自从北牧国宣战开始,为了保证战时不被敌军奸细打入内部,所有城池,尤其是京城,都开始全面警戒,出入城需要有身份证明。
“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呢?”洛川沉默片刻,问,“或许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白玉冠,蜀锦,血玉佩,象牙扇。”小鱼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还要我继续说吗?”
顿了顿又说:“我不让你白帮忙,我给你一个好处。”
洛川浅笑:“什么好处?你都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怎么就和我谈起好处了?”
小鱼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来,放在桌面上,推到洛川面前:“这个,值不值你帮我?”
洛川拿起玉佩,甫一触碰到它,就能感受到它温润的手感,绝非一般的玉,甚至可以说,他腰间的血玉佩,都没有这块玉好。
若只是玉好,洛川还不以为然,可当他瞧向玉上的字时,猛地站起身来:
“林?!”
“这难道是……”
“嘘。”小鱼高深莫测地比划了一个手势,“别说。”
洛川攥着玉佩,皱紧眉头:“你有这个,什么关过不了?为何要诈死离开京城?”
“京城有人算计我,我不能坐以待毙。”小鱼给自己续茶,“白景轩和林向阳不能被困在淮水,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能回京。”
“这是什么意思?”洛川追问。
小鱼瞥他一眼:“白景轩和林向阳被困淮水,是因为有人暗杀,有人暴动,他们说是北牧国的人,我看未必。”
“这不过是一出逼皇帝舍白景曜而保白景轩的戏码罢了,我不能坐以待毙。他俩一日在淮水,我和白景曜就一日不得安宁。”
“白景曜现在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而我一死,就算林将军还活着,也不碍事,他们不会再动这边,而是准备迎白景轩一众入京。”
“我还不知道幕后的人到底是谁,能操纵如此多的人,下这么一盘棋。”
“在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离开,才能置身事外,看得更清楚。”
洛川听得心惊肉跳,紧接着问:“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我?”
“你是最适合拿它的人。”小鱼盯着洛川,眼也不眨,“只有你。”
洛川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问什么,又觉得说多错多,只好换了个问题:“你要去哪?去淮水吗?”
小鱼摇头:“我要去陇右,去前线。”
“只身一人?!不可!”洛川急了,一向温和沉稳的他红了脸,“饶是你武艺高强,也不该如此莽撞行事!这玉佩你拿着!”
小鱼按住洛川的手,注视着他的双眸,一字一顿:“这东西,只有你能拿。”
说完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道:“明日黄昏,我在城东门等你。”
“这么急?!不再准备一下?”
“越耽误事情越多。”小鱼算了算时间,道,“我就不留下吃饭了,还有些善后工作需要我去做。”
说完,转身便走,离开了画舫。
……
季黎失魂落魄地回了王府,脸上顶着两个鲜红的巴掌印儿。
是九公主打的。
那个贱女人因小鱼的几句话救了自己,可看着落下悬崖的小鱼,又后悔了。
于是打了自己两巴掌,才把自己放回来。
可是季黎知道,这事儿不会就这么完了。
九公主是皇后的女儿,是白景轩的亲妹妹,也是林向阳的闺中密友,她这一回去,定然会将今日所有事告诉皇后。
皇后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救了季黎,却有可能让白景轩林向阳二人遇难,怕不会怪罪九公主,而是要怪罪季黎了。
就算她是静娴公主的人又怎样?就算她现在是宁王府的小妾又怎样?
白景曜昏迷不醒,眼见着要撒手人寰,她的作用已经没有了。
难道静娴公主还会因为自己,去和皇后作对吗?
不会的。
不会的!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白景曜指望不上了,她能指望谁?
正是这时,她的贴身丫鬟敲门进来,压低声音道:“娘子,宫中传话,青山大人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