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看了一眼白景曜,白景曜也在看她,二人目光交汇之际,似乎看见白景曜微笑了一下,又好像是错觉。
这两人配合得当,把白景轩两口子耍得团团转,那宫婢的暴起和死,让原本犹豫不决的皇帝直接拍板,着令白景轩去治理淮水。
想来多疑多虑的皇帝,此时对原本就有些看法的白景轩,更厌恶了些许。
他向来讨厌兄弟阋墙,为了一个皇位连血脉亲情都不顾,如今白景轩可以说是在他雷点上跳舞了。
而那宫婢,确实是林向阳的人,只不过她接到的任务被白景曜偷换了,从污蔑,变成若污蔑未遂,当场刺杀宁王。
“胡闹!”皇帝看了一眼白景曜,吹胡子瞪眼地转身,“宁王,还有向晚,在上书房等朕!”
白景曜和小鱼在书房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皇帝才姗姗来迟。
“向晚腿脚不好,不必多礼。”皇帝坐了下来,脸上怒容未消,“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这件事完全没有白景曜的戏份,这两个儿子他都了解,单凭一个白景轩,斗不过白景曜。
“回父皇,儿臣请罪。”白景曜跪了下来,直接道,“松芝是奸细,儿臣是这些时日才知道的。只是儿臣一直不确定她是哪方派来探听的。”
“是向晚说,松芝对她甚是怠慢,若是由她试探,最好不过。”
“因此儿臣与向晚今日将计就计,任由松芝将她带走。目的就是为了将背后的始作俑者看清。”
“儿臣也没想到,会是泓王。”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也没有说些虚浮飘渺的空话,皇帝沉默了片刻,便消了气:
“混账,若幕后之人不是你弟弟,而是敌国奸细,向晚的安全,你可曾考虑过?”
白景曜表情没有变化,可小鱼感觉到他身子微微顿了一下。
也难怪,皇帝这一句话,直接将白景轩的刺探、污蔑、恶意,转变成了兄弟之间的胡闹。
龙一一说皇帝之前很喜欢白景曜,后来是因为白景轩在林向阳的帮助下步步为营,加上白景曜屡次被挫败,才改了储君。
可是小鱼看不出来这个皇帝有多喜欢白景曜。她上一世见过顾父顾母对顾月和白朵的爱,便能分辨出皇帝眼中的不是爱。
“我打架厉害,没事。”小鱼见白景曜不说话,就接了一句。
皇帝这才想起这边还有一个,于是连忙询问:“你可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手飞刀的本事?”
他虽然不通武艺,但也看得出,那个距离能将一枚银簪刺入正在行动的宫婢喉咙处,需要多强的力道、多准的准头。
“家学。”小鱼编不出来,只好把锅往昏迷不醒的林将军头上甩,“我家没有儿子,武艺没人传承。我不爱读书,就学这个。”
不知道皇帝信了没信,反正他没再过问。转而拿起桌上的一本奏折,递给白景曜:“起来吧,看看这个。”
白景曜接过,拿低了些,并不避讳小鱼,可小鱼撇过眼睛不打算看。
她不认识这个时代的字。
“北牧国要派使者来?”白景曜念出声,“北边的战役才停三年,他们就想更改岁贡?”
皇帝脸色阴沉:“岂止,他们还打算和亲。”
“听闻北牧国失踪已久的将军左权已经找回。”白景曜斟酌片刻,道,“看来北牧国是又想挑起战争了。”
更改岁贡也好,和亲也好,都是北牧国的一个借口。
如果答应了,能保证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却也显得我大夏怕了他们。
可如果不答应,北牧国绝对会即刻发起战争。
那位北牧国失踪已久的左权左将军,人称战神、杀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就是前几年他失踪了,大夏才能打败北牧国,让他们缴纳岁贡。
如今左权回来了,这两国之间的关系,看来又要发生一些改变了。
“这件事,朕打算交给你。”皇帝盯着白景曜,道,“你负责接待北牧国的使者。有一点,据说北牧国的皇子也混在了使者队伍中。”
白景曜一愣:“父皇打算?”
皇帝不咸不淡道:“若是他们回国途径西琉国时,皇子遭遇不测,你觉得,他们会先跟谁翻脸?”
小鱼这才听明白,皇帝是打算表面上答应他们的要求,背地里杀了北牧国的皇子,且嫁祸给与两国接壤的西琉国。
西琉国一向欺软怕硬,北牧国和大夏都对它不喜,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嫁祸对象。
白景曜脸色微沉:“此事,与向晚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说白景轩的事,小鱼在这儿还算合理,可是说国事,为什么还要小鱼在场?
“女子更方便接近一支有目的的使团。”皇帝并不避讳,直言道,“且,西琉国有一位女刺客,擅长飞刀。”
白景曜向来冷脸,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也不会多做什么表情。而此刻,他微微皱眉:“不可。”
皇帝拉下脸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向晚也是朕看着长大的,自然会全程保护!等使团离开京城,向晚的腿应当也好的差不多了。”
“可她是一介女子,怎能如此涉险?儿臣愿意亲自前往,请父皇收回成命!”白景曜又跪了下来。
“或许你们想听听我的看法?”小鱼终于开口。
二人都看向她,白景曜还想说话,小鱼却直截了当道:
“这活我接。但是我不白接活。”
皇帝立刻道:“向晚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朕给得出!”
“先攒着,没想好。”小鱼道。
……
宁王府。
“你怎能如此草率应答?”白景曜站在小鱼面前,一张脸冷得能结冰,“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小鱼无所谓道:“说得好像能拒绝的掉一样。”
白景曜一顿,沉默了。
是啊,皇帝不过通知他们罢了,询问意见只是走个过场,又怎么会真的允许他们拒绝?
如今盛极一时的白景轩都能被他轻易调走,他们两个又怎么敢在这个关头和皇帝作对?
“我赌林向阳会跟着白景轩走。”小鱼说。
林向阳有上一世的记忆,虽然她对淮水的状况了解不多,但是知道白景轩在上一世吃过什么亏,自然要跟上。
白景曜并不在意:“随她。”
小鱼轻笑:“我送了她一份礼物。”
“什么?”白景曜感觉不妙,相处几日,他知道面前这女子一笑准没好事。
可小鱼却不说了,只是打了个哈欠,一副闭门送客的样子。
白景曜碰了一鼻子灰,面上却波澜无惊,只留了一句“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然而,刚一回到自己房中,白景曜就立刻拍了拍手。
一个黑影在窗外停下:“主子。”
“去查她做了什么。”
“是。”
“上次让你查的,可查清楚了?”
“是。”那人说道,“王妃之前并未有什么异样,与世俗传言没什么不同,但是……”
“什么?”
“但是世传王妃欺辱泓王妃,不受孝道等,属下查到的却截然相反。王妃自幼在府中处处矮泓王妃一头,只有林将军在时才能骄纵些。”
白景曜点点头,不露声色:“好了,去吧。”
这些消息并不是他想知道的。他不在乎林向晚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白景轩,又是不是和林向阳关系不睦。
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个林向晚,是不是以前的林向晚。
一个人真的能因一场变故性情大改吗?
既然决定了要合作,就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她仍是宁王妃的身份,要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如果这个林向晚仍是之前的林向晚,那么是什么让她突然从一段痴情中清醒?清醒后的林向晚,真的能变得如此杀伐果决?
如果这个林向晚不是之前的林向晚,那么她之前的目的就又说不通了,一个不是林向晚的人,又哪来对林向阳和白景轩的恨呢?
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白景曜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捉摸不透。
不用说是寻常女子,似乎都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她。
反倒叫人心痒。
……
次日清晨,白景曜休沐不用上朝,甫一入书房,就有一黑衣人来报:
“主子,王妃她……杀了松芝,把尸体放在了林向阳的行李中。”
白景曜提笔的手顿了顿,放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冲外面的人道:“叫王妃来。”
龙一一偷笑:“小鱼,你说白景曜叫你过去,是不是要兴师问罪?”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鱼勾起唇角,让小花把自己推到书房。
别说,这使唤人真的会上瘾,她才短短几日,就已经习惯了有人伺候的生活。
“有事?”
白景曜头也不抬一边写字一边说:“什么时候做的?”
“回来之前。”小鱼直接道,“在后花园。”
他俩是同时从上书房出来的,去后花园之时,他去给九公主送贺礼,让她等了片刻,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她到底是怎么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杀了,又塞进人家的行李箱的?
小鱼笑了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