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闹剧结束,小鱼心里也有了七八分的明白,于是收了摊回府。
马车上,霍云城仍坐在窗边看书,小鱼则枕在他的双膝上小憩,唯有小白,脸色晦明不定,时不时偷瞄几眼小鱼和霍云城。
他搞不懂,这两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经了几番波折,小鱼身子已经甚是疲软,只想回去好好儿睡一觉,却不料一进门,便迎面撞上两个人。
“妻主……”柳池元恭敬行礼,“出事了。”
小鱼头疼,你们但凡安分一点,也不至于频频出事。
无奈,小鱼只得随着这两人往后院去,却留意到柳池元唇角微扬,对霍云城斜睨了一眼,甚是得意。
后院,所有人都跪在院内,神色不一。唯独白清画坐在一张木椅上,脸色煞白,捂着心口看起来甚是难受。
见小鱼来了,白清画挣扎着想起来,却还是瘫了下去,嘴唇青紫了几分:“妻主……”
“这是怎么了?”小鱼蹙眉,两步上前将他摁在座位上,“别起来了,府医呢?”
柳池元连忙道:“妻主,府医已经来瞧过了,说是中毒,现下已经带下去开方子了。”
“中毒?”小鱼细细打量了一下白清画的面色,“什么毒?”
“府医说看症状像是‘见血封喉’,可又有点儿怪异,不完全符合‘见血封喉’的症状,故而才迟迟不能定药房。”柳池元有一说一。
小鱼眸光一闪,隐隐知道这一场戏是演给谁看了。
她缓缓起身,转过头去看向霍云城。果然,霍云城在听到“见血封喉”四个字的时候,便发了冷汗。
若是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也白瞎他吃这么多年的饭了。
见血封喉是西域毒,几年前才传入京城,没点儿家底没点儿手腕儿的,根本不可能拿到这种毒。
而他在半年多以前面临家中变故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了他这么一瓶,也仅此一瓶,为的不是让他拿着它报仇,而是让他在流放路上遇到毁人清白之事时,服毒自尽。
当然,因为时晏随口的一句话,他留在了相国府中,这瓶见血封喉也一直跟随着他,被他藏得好好儿的。
他无数次想要给时晏下毒,但因为时晏根本把他忘了,他也不能往别的院去,故而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这一场局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我给你的见血封喉呢?”小鱼一开口,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霍云城,“你放哪了?”
柳池元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也是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形。
早前他就发现霍云城有这么一瓶毒药,而方才和他一起去请小鱼的那位小侍,入府前正是研制毒药的好手。
之前柳池元还没什么旁的打算,可最近霍云城实在是太显眼,眼瞅着就要把他也压下去了,他怎么甘心?于是联合那位,趁霍云城受罚之际,将霍云城房中的毒药偷了出来,确定是见血封喉。
一个计划暗上心头。柳池元给白清画下了毒,想要将这件事嫁祸给霍云城,就算霍云城因为案发时间对不上,也能将他藏毒的事情暴露出来。
旁人藏毒可以说是傍身,他霍家人藏毒,不怕妻主不怀疑他。
可谁能想到,这毒是妻主给的?
“在床头放着,一直没动过。”霍云城低头道。
不用小鱼吩咐,小白就站了出来,在其他小侍的带领下,从霍云城床头找到了嵌在木柜里的小瓷瓶。
柳池元心一下子紧了,为了防止霍云城发现坏了好事,他俩没敢动用霍云城的毒,而是那小侍凭借记忆重新研制了一瓶。
果然,小白拆开看了一眼,冲小鱼摇了摇头:“从未开封过,也没动过。”
小鱼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冷汗涔涔的柳池元身上。
恰逢此时,鹿竹回来了,小鱼立刻收回目光,让鹿竹给白清画号脉。
“我明白那府医的顾虑。”鹿竹检查了一下便说,“脉象确实是中了见血封喉,但症状有些出入。见血封喉半盏茶内必七窍流血而亡,但他这么久还能挺住,可见不是同一种。”
“应当是哪个蹩脚的制毒者,只知道见血封喉的材料而不知分量,所以才弄出了一个四不像来。”
“好治,洗个胃就行。搞点儿草灰、皂角水来,扶他进房内去。”
小鱼冲旁边小厮点了点头,小厮立刻上前扶起白清画,随着鹿竹入了一间房内。
目送着几人进去,小鱼坐在了木椅上,翘起二郎腿来,看着柳池元和那个制毒的人,却想不起他的名字来,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妻主……”那人瑟瑟发抖,“张晓。”
哦?
小鱼抿了抿嘴,掩去一抹冷冷地笑意。
……
“大人,您为何不处置那两个人?”小白跟在小鱼身后,不解地问,“很显然就是他俩下毒,想要栽赃嫁祸给霍云城,为何不处置?”
小鱼勾唇,看了一眼霍云城:“你说为何?”
却见霍云城抬眼,先是动身将门窗关好,接着才坐下来,缓缓开口:“柳池元是个戏子,出身不复杂,接触的人乱归乱,却碍于他的身份,不会有太多深交。而且根据我认识他这半年来看,他脑子很直。”
“他陷害我无非是因为嫉妒和争风吃醋,看不惯我这几日整天伴随大人身边,才出此下策。而选择白清画下毒,也是因为知道大人对白清画特殊,为了白清画也不会袒护我。”
“但是那个张晓不一样,自打我进府以来,张晓就从来没有被大人注意到过,倒不是他不出众,更像是他故意这样,藏在后院。”
“且张晓身上有药味儿,这件事应该是他撺掇柳池元去做的。而张……恰好和王太医的正夫张山同姓,细细看来,好像他两人也有几分相似。”
说完,霍云城便看向小鱼,一双眸子闪闪发光,乖巧得叫人心软,这般看着她,仿佛是在问自己棒不棒。
小鱼赞许地点头,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真厉害。”
“不错,这个张晓就是王锦屏送进来的。”小鱼唇角噙了一抹笑,“只不过时间过去一年多,我早就想不起来了,没想到今日他倒是给我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按理来说,王锦屏将人送进来,张晓理应争宠,盘踞高位才对。可他却处处低调,生怕时晏想起来一般。正如他所愿,时晏对他没什么兴趣,也并没有因为他是王锦屏送来的人而另眼相待。
以至于得到时晏记忆的小鱼,根本没想起来这么一个人。
看来这个张晓就是潜伏在这儿,时刻准备着突然袭击呢。
小鱼看向小白:“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处置他俩,可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已经处置了呢?”
“这……”小白不理解,看向霍云城,可霍云城垂着眼帘,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
过了一会儿,鹿竹回来了,一进门先灌了一壶凉茶。凉茶下肚,她才喘了口气道:“没问题了,姐姐府上的府医开的方子我也瞧了,没什么问题,吃几副就好利索了。”
“姐姐,白清画问,那两个人怎么处置。”
小鱼一笑:“后院是他管理,他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是提醒他一句,张晓的卖身契不在府中。”
鹿竹点头,吩咐一个小厮去告诉了白清画,而后转过脑袋来,问:“姐姐,似乎有很多人都冲着姐姐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一天,曹家的,段家的,张家的都出现了,除此之外,还有隐藏在水底的,全都虎视眈眈。鹿竹一下子觉得,眼前这个相国大人,似乎并没有众人所想的那么养尊处优。
她所要面对的,似乎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险境。
毕竟,谁叫她十三岁就登上了相国的位置,如今也才不过十七岁呢?且不说相国这个位置本身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说她的年岁,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搓一番了。
却见小鱼只不过浅浅含着笑,换了一个话题:“你弟弟如何了?”
鹿竹是个没心眼儿的,小鱼这么一问,她立马就忘了刚才的问题,连忙道:“他好多了,只要醒了就没什么事了。这臭小子,在家里屁都不敢放一个,来了相国府还敢寻衅滋事了!等他醒来,我一定要把他打成猪头!”
小鱼轻笑:“你管教弟弟,我可没什么意见。”说着冲小白努了努嘴,“给他再瞧瞧,时间不多了。”
鹿竹点了点头,乖巧地给小白看起脉来。
小鱼则领着霍云城回了内屋。
霍云城嘴角下撇着,关了门,伸手去勾小鱼的手,略略有些恼意:“几日不见鹿江,可是想他了?”
可他没等来小鱼回话,便瞧着她踉跄一步,身子往前倒去!
霍云城慌忙上前保住小鱼,还没来得及问怎么样了,就见小鱼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煞白。
“我、我去叫鹿……”话还没说完,小鱼便摇了摇头。
“谁也别叫,谁也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