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晏在醉仙楼里,也有单独的雅间,于是老板二话不说,陪着笑脸将几位带上了三楼。
入了房中,小鱼打开窗,左右瞧了瞧,伸手甩了杯子,啪地一声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抽了下去:“混账东西!”
鹿竹和小白都是一惊,却见霍云城低眉顺眼,声音惶恐:“大人恕罪!”那双眸子转了又转,落在小鱼的胳膊上,全是心疼。
倒也不必打这么狠。若早知道她下手这么重,还不如打在自己身上。
小鱼眉眼弯弯,出口的话却是狠厉异常:“滚出去!若本相今日见不到东西,你就别回来了!”
“是!”霍云城咬牙称是,一副深受其辱的样子,却依依不舍地瞧了一眼小鱼,这才站起身来往外去了。
一开门,便瞧见几个端着茶盏果盘听墙角的小厮。霍云城也不管,直直往外走去,一双眼睛泛着泪光,眼尾通红,当真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的模样。
小厮们不敢停留,唯恐屋内这些贵客知道自己是在偷听,连忙进来送上果盘茶盏,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将破碎的茶盏拾掇好,这才出去,还细心地掩好门。
小鱼好整以暇地看着窗外,这个位置是整栋楼里最好的,清净,还能正好看到一楼戏台的正中央。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三楼旁边几个雅间并二楼的几个雅间,都有门开合的声音。
段碧瑶闻言,眸光一闪:“就为了一个破玉镯子,打了霍云城一耳光?”
“岂止!”那小厮绘声绘色,“我瞧着那镯子可不是凡物,相国大人却说让霍公子去买了回来。可也没给银两,真不知霍公子要如何破局。”
段碧瑶细细品茶,眼睛眯了眯,给了小厮几个银馃子将其打发了,这才露出眸中的兴奋来。
看来正如她所料,时晏对霍云城真是狠毒,就是出来看出戏吃个饭,竟也要带着他羞辱!
会想起馥郁楼拍卖会上的屈辱,段碧瑶发了狠,心中暗暗道,若非相国这个位置位高权重,难道她时晏还能压自己一头不成?
今日,她就要让时晏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这么想着,她给身边的丫鬟递了一个眼色,丫鬟心领神会,跑出门去了。
不同于段碧瑶,小鱼当真是来这儿吃饭的。没多时,菜上了一道又一道,鹿竹的眼睛都直了,一双筷子在手里捏了又捏,眼巴巴看着小鱼。
“吃吧。”小鱼轻笑,“带你们来就是来吃饭的。”
说着,小鱼关上了窗子。
鹿竹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姐姐,那刚刚那一出,又是为什么?”
却不料小鱼没说话,小白先开口了:“醉仙楼人多眼杂,大人待霍云城的好,不能被瞧出来。”
鹿竹傻了眼,赶紧吞了口中的饭食,去把小白的脉搏:“你好了?”又伸手要掰小白的眼皮去看他的瞳孔。
小白无奈地把她的手打开:“我是失忆了,不是傻了。”
“我觉得没什么差别。”鹿竹诚恳地说。
“你!”小白攥了攥拳,脸憋得通红。
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怒的人,面对城府深沉的小鱼,他都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可是面对这个傻丫头,他竟然一次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罢了罢了,他松开拳头,道:“我不跟女人计较。”
鹿竹不乐意了:“有些人真是狗改不了那啥,失忆了某些骨子里的封建思想也是根深蒂固,你就没发现你现在是我们三个人里面最没用的?还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无语。”
小白听不懂,看向小鱼,却见小鱼低头吃饭,毫无搭理他们的意思,只好作罢,冲着鹿竹道:“我这是没有恢复记忆,若我恢复记忆,谁才是最没用的还不一定呢。”
小鱼心道,别怀疑,你恢复记忆了也是最没用的,人家是气运之女。
正在三人拌嘴的拌嘴,吃饭的吃饭之时,楼下起了喧哗。
小鱼本无心去理会,可耳聪目明的她捕捉到了“曹家”二字,便靠到了窗户旁,细细去听。
原来是曹家的公子坐在大堂里,却被人驱赶。而驱赶曹家公子的人,小鱼也不陌生,正是王锦屏的正夫,张山。
按理说,曹家一个太女太傅的官职,就要比王锦屏一个世家太医高得多,但不同之处在于,曹肆不过是曹家的一个小小男子罢了,而张山是身怀诰命的正夫。
小鱼回忆了一下,曹肆在曹家行四,是曹永佳的嫡亲弟弟。因为好歹是嫡子,在家中也算有点地位,只不过后来因为曹永佳的死,连带着曹肆的地位也有所下降。
又听了一阵儿,王锦屏的正夫张山正拿腔拿调,对曹肆冷嘲热讽的,着实让人觉得没有大家主父的风度,可谁又敢说什么?只能乖乖在旁边扮演看客罢了。
小鱼微微抿唇,轻笑了一声,打开了窗子,佯装才瞧见曹肆,惊讶道:“这不是曹家的哥儿吗?还记得我吗?年前皇宴上,你还叫过我姐姐。”
曹肆羞愤地抬起头,看见小鱼,眼睛都红了,连忙行礼作揖:“相国姐姐。”
“哎。”小鱼笑开来,“怎么在那儿站着呀?来,上来跟姐姐吃饭,回头姐姐送你回家。”
曹肆一愣,乖巧点头说好,便随着几个侍卫上来了。
小鱼正欲关窗,瞥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瑟瑟发抖地张山,抬眼笑了一声:“呀,我方才光顾着跟弟弟说话了,没瞧见侄儿夫,锦屏这两日还好吧?重阳宴后就没见面了。”
张山打死都想不到小鱼会出现在这儿,更想不到小鱼会为曹肆撑腰。平日里在家中,王锦屏没少告诫他绕着点相国府的人,这些人她惹不起。
王锦屏都惹不起,他一个后院男人,难道惹得起?
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八辈子霉!
“回相国大人的话,外子一切都好,这两日还念叨着相国大人的身子,准备最近拜访呢。”
小鱼点点头:“哦,我说呢,我还以为锦屏把我给忘了呢。”
“怎么会呢!”张山陪笑道。
“那没什么事儿,侄儿夫就请便吧,我要招待弟弟,不请你上来坐了。”小鱼说完,也不等张山回话,便把窗户关了起来。
张山奉承的话说到一半,就听见窗户关闭的声音,当即脸上一阵青一阵紫,憋得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滑稽得很。没过一会儿便坐不住,离开了。
这边,曹肆上来,恭恭敬敬地给小鱼行礼。他不知道鹿竹和小白是谁,便也喊了哥哥姐姐,乖巧懂事得紧。
曹肆如今才不过九岁,却看着已经少年老成,文质彬彬又知书达理,可见曹家的家教不俗。
只不过可怜这孩子,曹家这一带不算子嗣稀薄,却都是男丁,唯一一个独女就是曹永佳,还被霍云城的姐姐杀了。
也正因为独女离世,曹家后院那些男人卯足了劲儿争宠,都想在自己侍寝的时候,给曹太女太傅再添一个丫头,以此来稳固甚至助长自己的地位。
而曹永佳的死让曹家主父一病不起,自己的亲爹都顾不上曹肆,难道还指望别人管曹肆不成?这半年多,曹肆在家中乃至在京中,也是受了不少苦。
时晏和曹肆有过几面之缘,倒对这个娃娃印象深刻,比较喜欢。不仅是因为曹肆长得乖巧,更因为他读过诗书,腹中有墨水,说起话来好听。
于是今日小鱼为曹肆出头,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不光时晏喜欢曹肆,鹿竹也喜欢得紧,连忙把曹肆拉着坐在自己身边,给他布菜倒茶,惊得曹肆不知所措。
哪有女人给男人布菜倒茶的道理呢?
小鱼看着曹肆惊慌失措的眼神,笑着说:“你别怕,她是把你当自家弟弟了。”
鹿竹点头:“你可比我弟乖多了!”说着还看向小鱼,“从娃娃抓起!”
小鱼知道她又要搞那一套男女平等的理论了,也不在意,假装自己没听懂,继续低头饮茶。只是小白却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鹿竹说得差不多了,小鱼便打断他,看着曹肆云里雾里的样子难免发笑:“吃饱了吗?”
曹肆点点头,眼圈又红了:“多谢相国大人今日为我出头。”他年纪是小,却已经懂得很多事情,知道自家和相国的交情并没有那么好,因此很感激小鱼的举动。
“无碍,你姐姐还是我推举的。”小鱼说着,又收敛了笑,“你父亲还好吧?”
曹肆一听这话,眼泪都快出来了,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姐姐那件事后,父亲就病倒了,这么长时间来,药也吃,太医也请,可一直没什么起色。”
小鱼点点头,指了指鹿竹:“这个姐姐可是药王谷出身的神医,你巴结巴结她,让她给你爹看看。”
曹肆眼睛一亮:“药王谷?!这传说竟然是真的?!”
鹿竹有些无奈,却还是配合道:“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