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晏什么时候亲自去过厨房?那厨房内的厨师小厮们都惊慌失措,纷纷跪下迎接,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恼了这位大神,惹来杀身之祸。
小鱼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多礼,之后便问:“今儿早膳是什么?”
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站出来:“回大人,主食是肉糜粥,面点是单笼金乳酥、汉宫棋,前些日子大人吃了剪云斫鱼羹,说是味道不错,故而今晨也有。”
“往常大人早朝,走得早回来得晚,早膳便简便些,近几日大人不用早朝,如此安排是否太素?要不要小的再安排一些?”
小鱼想起来,眼前这个俊秀男子是京城五香楼的大厨,因为手艺好长得又清秀,被时晏挖回来当了私厨。时晏也没有亏待他,直接叫他管了相国府的厨房一切事宜,还给他开了五香楼两倍的月钱。
“不必麻烦。”小鱼听着那些菜名就觉得头大,“我来只是叫你们加一碗清粥,调些鱼肉混进去,不要鱼刺。煮得软烂些,送我那儿去。”
何洛闻言一愣,抿了抿唇,问:“是小的所做早膳,不和大人胃口吗?”
小鱼连忙摇头,知道这种名声在外的大厨最看重自己的手艺,也最看重别人的评价,当初就是因为时晏会吃动吃,他才心甘情愿被挖来的。
“别误会,清粥是给霍云城叫的,他身子不好,需慢慢调理。”小鱼解释道,“你做好的早膳照旧上来,给白清画也送一份去,他尤爱你做的单笼金乳酥,说天下一绝。”
何洛的表情果然好看了不少,回话也带了些笑意:“是,大人放心,一定办好。”
小鱼看着何洛乖巧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说了一句:“乖。”才转身走开。
何洛愣在原地,连恭送相国的礼仪也忘了,等小鱼转出厨房院子,他才缓缓回神,耳根一红,回去煮粥去了。
“小鱼你多多少少有点花。”龙一一忍不住说,“又是霍云城又是白清画,现在还要勾搭人家小何洛,你这是要干啥?!”
小鱼不以为然:“何洛才十八岁!我看他就跟看小孩儿似的,能有什么想法?收起你龌龊的心思!”
龙一一却一副看穿了她的表情:“你敢说你不是因为何洛有点像南望舒?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心情?可刚刚你解释那么多,不就是因为何洛误会不开心了?”
“是吗?何洛像南望舒吗?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小鱼吹着口哨打岔,“哎你还别说,当相国就是舒坦,早饭都丰盛了不少。”
龙一一知道她故意岔开话题,也不计较,只是语重心长:“小鱼,这里是秘境,走错一步都惊险万分,我可不想一个人离开这里。”
“我也不想。”小鱼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说着,小鱼回了房中,却见霍云城已经睡醒离开了,眉稍一扬,叫人把他带过来。
等待过程中,小鱼开始回忆时晏现在的剧情发展到了哪一步。
这一段时间时晏不用上朝,是因为前些日子她旧疾复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女皇亲自在相国府陪同,召集所有太医一起抢救,才挽回了时晏一条性命。
因此,女皇特许时晏修养一个月,不用上朝,处理公务也可以委托给信任的人。
其实这都是女皇对时晏的纵容,可在王锦屏嘴里,这就成了女皇想要打压时晏,想要架空时晏的证据。
也正是在王锦屏一步步挑拨离间之下,时晏和女皇终究是离了心,甚至还发动政变,要取而代之。
可是最后,也不过惨死在王锦屏的背叛,和鹿竹的女主光环之下。
所幸现在为时尚早,王锦屏虽然频频挑拨,但时晏只是将信将疑,还没有什么动作。
至于鹿竹,她穿过来有几年了,但是距离她来京城,还得几个月,也不必太过担忧。
现在最关键的是,小鱼要如何在相国府里有眼睛的情况下,蒙骗过王锦屏和一众虎视眈眈之徒,将霍云城的身子养起来。
那小孩太惨了,昨儿给他上药,摸过去的全是骨头,硌手。
正想着,霍云城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却礼数周全:“罪臣之子见过大人。”
小鱼一愣,昨儿还是草民,今儿怎么就成罪臣之子了?
带他进来的是小鱼随侍的小厮,站在霍云城后面给小鱼使眼色,做了几个挨打的动作。
小鱼心领神会,脸色垮下来:“谁打你了?”
霍云城眼皮子抬也不抬:“从未有人打我。”
“你先出去。”小鱼对那小厮道。
吱呀一声,小厮出门,贴心地将门关上。房中只剩下小鱼和霍云城两人。
两个人一站一跪,一高一低,谁也不说话,任凭气氛僵硬,仿佛在做一场无形的拉锯赛。
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偏还是小鱼先说了话:“起来吧。”他身上有伤,她又怎么舍得他跪那么久?
霍云城依言起来,仍然默不作声。
“坐下。”小鱼先坐,然后敲了敲桌子,“不说,又有谁知道你委屈?”
霍云城看了一眼椅子,低着头:“罪臣之子是贱民,难与相国大人共坐一桌,还望相国大人不要为难贱民。”
“至于委屈……罪臣之子有何委屈?承蒙大人厚爱,有屋檐遮雨,有一席之地,已经是旁人所不能及了,还有什么委屈的?”
小鱼半恼半心疼:“叫你坐你就坐!若你诚如你所说那么感谢我,就应该乖乖听话,而不是在这儿违抗我的命令!”
霍云城手指一缩,攥了攥拳头,还是闷声坐了下来。
正是这时,早膳上来了。
“大人,鱼肉粥……”
“给他。”小鱼冲霍云城点了点头,“全吃了,敢剩一口试试。”
小厮将鱼肉粥放在霍云城面前,又将其他的放在小鱼面前,这才收了托盘回话道:“大人,白公子那边儿也送过去了,公子喜欢得紧,说难为大人还惦记着他的喜好。”
小鱼应付到:“他喜欢就行,你下去吧。”
却没注意霍云城垂在桌下的双手攥紧了拳头,心底苦笑一声,自嘲这时晏真是待自己不薄,非要自己亲眼瞧着这差别对待。
同是小侍,白清画吃的用的,和他吃的用的,绝不可能一样,就连早膳也要分个你我。
难道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吗?难道她以为这半年来,自己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吗?竟要用这种方法打压提醒自己?
没来由的,霍云城脱口而出:“我吃不得鱼肉,吃了便浑身发痒,起疹子。”
说完便后悔了,他有骨气是一回事,反抗眼前这位就是另一回事了,若是她一恼,将他发配了去,或是直接杀了头,那他蛰伏半年受尽的苦楚,又算什么?
“有这事?”小鱼一愣,“吃不得便不吃了。”然后将自己吃过一口的肉糜粥推过去,“那你吃这个。”
说着,将自己的汤匙放进鱼肉粥里,随口说道:“我就吃了一口,你要嫌弃厨房应该还有,我叫小厮给你再端一碗?”
这下轮到霍云城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小鱼会这般反应。
他以为小鱼会雷霆大怒,说他不识好歹,最起码也得逼着他喝完这鱼肉粥,怎地……
而且主人家吃过一口的东西赏下去可不叫剩饭,叫赏,说明受赏之人对主人来说很看重,才会将吃过一口觉得好吃的东西赏下去。当今女皇就经常赏时晏食物,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霍云城有些看不懂了。
“其他的你就别吃了,一身的病。”小鱼吃着鱼肉粥,看了一眼面点和羹,“这面点太硬,以你现在的胃,消化不了。羹你若想尝尝,可以尝几口,别贪嘴。”
“等你养好身子,就什么都能吃了。”
霍云城更为震撼,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鱼肉粥不是阶级的贬低,而是因为他身体不好?
她竟会在乎他的身体?
霍云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眸色微颤,强撑着掩饰惊骇,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过大人。”
“嗯。”小鱼不在意,只是想着如何能避开王锦屏的眼睛,给霍云城调理身子。
这么多年来,相国府用的都是王锦屏推荐来的大夫,若是被王锦屏发现自己竟然在调理霍云城的身子,恐怕会引起怀疑。
“霍家可有家医?”小鱼突然发问。
霍云城神色微颓:“曾有。后来……那件事后,应是遣散了。”
“哦。”小鱼知道,那件事指的就是半年前查抄霍家的事,“可有与霍家感情甚笃的?”
霍云城猛地抬头,她想干什么?查抄了霍家还不够,还要将与霍家交好的所有人都置于死地吗?!
他攥着汤匙的手不受控的发力,几乎将汤匙拦腰折断了去!
就听小鱼一下子想起来了似的道:“哦对,方易极,对吧?我记得他,当初查抄的时候,数他骂我骂得最狠。我想想,他还在京城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