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翠翠直视韩宁的眼睛。
姐妹俩的相貌并不相像，韩翠翠长得更像韩文公，而韩宁却像韩文公夫人，是江南烟雨般温润女子的相貌。
但两姐妹的眼睛很像。
韩翠翠也是看着韩宁那对桀骜不驯的眼睛，这才想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韩宁的眼睛了。
这个妹妹总是在她面前低着头，和府中那些敬重她又畏惧她的下人们一样。
“以前你犯了什么错，都是可以原谅的，可是你这次千不该，万不该惹到大将军府。你知道一个不慎，咱们韩文公府会有什么下场吗？”韩翠翠的嗓音突然之间就沙哑了，就如同她的心，此时此刻都被苦水给浸没了。
她非男儿，可爹娘又不是善于管家之人，为了家族强出头，韩宁当真以为她愿意吗？
她付出了那么多，坚守的那一切，韩宁不管不顾就要毁掉，如今还在她面前说什么她的不该。
“我当初就不该让爹娘生下你，若是有朝一日咱们韩文公府倒了，那都是你的错，你就是给祖宗们磕一百个头一千个头，那也是不够的！”韩翠翠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语气，“说罢，老徐现在在哪里。”
韩宁目光闪烁，“我不知道。”
韩翠翠对丫鬟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个家丁举着藤条进来。
“抽，什么时候她愿意说了，什么时候停下。”
韩宁身子颤了颤，“韩翠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你凭什么动用家法？”这两根藤条每一根都有女子手臂粗，挂满了倒刺，韩宁小时候被打过一次，她做了一个月的噩梦，躺在床上修养了两个月才好。
彼此她只是被抽了两下，而如今韩翠翠居然要一直鞭笞她！
“成离是郡主，皇帝是她的伯伯，可你有什么靠山？出了事情，成离背后有人帮她顶着，你后面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就连这顿打，都没人能来护着你。”
“你给成离办事，她拿大好处，你得到了什么？你得到的只有这一顿打。”韩翠翠说话很难听，她以前对韩宁很严厉，但是从来没有如此不留情过。
但韩宁不是小孩子了，她比自己更加有野心，更加的不服天命。
可韩宁用错了反抗的方法。
韩宁体会不了韩翠翠的苦心，“我不过是想要帮你，成离说了，最后谁也不会知道是我们韩家参与了此事，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名声与风月街的商铺，我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情，你就是嫉妒我的才华，才会如此折磨我！”
“韩翠翠，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姐姐！”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压我一头，你总是要压我一头，明明我比你强，就是你压着我，所有人才会觉得我没用，我只是想证明，我比你有用，难道这也错了？”
“难道我韩宁就要一辈子活在你韩翠翠的阴影下度日？一辈子背负着这个不如你的名声？”
韩翠翠被韩宁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俊俏的脸蛋一顿白一顿红，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给我打，打到她说为止！谁也不许留情，留情的人与她一个待遇！”
痛苦的惨叫声从韩宁嘴巴里一声声的冒出来，韩翠翠背过身去，整个人都在发抖。
韩宁平日里不是那么硬气的脾气，而且她最怕疼了，豁到一个口子都会哭鼻子。可今天，韩您不一样了，她足足忍了一十二鞭，血肉淋淋了，这才松口。
“在涵洞，在涵洞底下的山壁里……”韩宁啜泣着，肩膀一上一下的扯动，“韩翠翠，从今天起，你是你，我是我，你再也不是我姐！”
韩翠翠闻言，脚步顿了顿。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就带着人走了。
-
天还没亮，韩翠翠就亲自将老徐送回大将军府了。
这一夜，韩翠翠没有睡。
沈玥也同样没有睡。
老徐……状况很不好。
他的一边眼睛睁不开了，有血痕。身上也多有伤口痛楚，这都是拜某些人所赐。
韩翠翠已经让大夫帮老徐看过了，情况……不太妙。
伤势严重到了会折损寿命的地步。
老徐的惨状，小翠都不忍心看。她很庆幸孟艳璐跟长乾都还没有回来，若是他们瞧见了老徐这幅模样，怕是要将韩翠翠给撕了。
“您受罪了。”沈玥静默片刻，语气悲恸。
“是我们动作太慢，让您受罪了。”
老徐摇了摇头，“想动手的人，总是会动手的。你们动作再快，也挡不住她们。”老徐倒是很平静，纵使满身伤痕，他也不曾弓腰。
“既然韩大小姐将人送回来了，商铺我便奉上。”沈玥让小翠拿了风月街商铺的契书来。
韩翠翠扫了那些契书一眼，对沈玥道：“沈小姐，有件事情我想单独与你聊聊。”
沈玥歪了念头，“如你所愿。”
她让小翠带着老徐回去好好休息，屏退其他伺候的丫鬟，请韩翠翠落座。
“韩大小姐，想与我聊什么？”
“沈小姐神机妙算，什么都瞒不过你。”韩翠翠垂着肩膀，倒是不似京城中的大小姐们那么端庄，她的神态之中环绕着几分说不出的疲倦，“我本以为这次的事情，韩家怎么都不会吃亏。”
“但是我错了。”韩翠翠的尾音颤抖了一下。
老徐在涵洞山壁下受罪了，他的一只眼睛看不到了，身上还有许多被人折磨的痕迹。
韩翠翠嘴角苦涩，“成离很恨你，她将对你的恨，发泄到了徐叔的身上。”
“韩大小姐怎么确定，这里面没有韩二小姐的手笔？”沈玥瞥了韩翠翠一眼，“她们是同伙，韩大小姐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韩翠翠无言以对。
不论韩宁到底有没有对老徐施暴，老徐现在是这个样子。
大将军府不会放过她。
“我要是收下了这商铺契书，你是不是就会对韩宁下手？”韩翠翠再没有试探。
沈玥也不遮掩，“不错，她们伤了我徐叔一只眼睛，我就要她们拿两只眼睛来还，徐叔的伤，我要她们双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