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圣者的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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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大?”相比一边若有所思的镜,艾谱莉等人则是显得尤为震惊。

“原来如此,那‘磐石’就是指希腊文‘矶法’吧。”

悟讥讽一笑:“不错,还真不愧是仁慈的主呢。”

“等等,悟先生,‘矶法’是指?”艾谱莉迷惑地问道。

一旁的安雷按住了艾谱莉的肩膀,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在问下去了。

“没关系的。”出声的是卡拉,虽然仍旧是平时温和从容的表情,“‘矶法’确实是不常用的说法,应该说是‘刻法’才对。”

“‘刻法’?那岂不是……”

“不错,指的正是先祖的别称,主所挑选的第一个门徒——伯多禄。”

悟略有深意地看了卡拉一眼:“想必卡拉小姐从‘游戏’的一开始就猜到了吧。”

“抱歉。”卡拉深深的向众人低下了头。

悟反而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无妨,我在见到契约之前就有所怀疑了。”然后顿了一顿,随后意有所指道:“你能接受就好。”

卡拉闭上了眼睛,将双手合抱在胸前,片刻后抬起了头,优雅的笑了起来:“谢谢悟先生的关心。”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故作坚强。

这时的艾谱莉突然抓住她的左手

这时的达斯突然挡在了她的前方

这时的安雷突然取出了随身的竖琴歌唱

他们都懂她的悲伤。

她是天生的修女,别人都这样说。无论是得心应手的神圣魔法,还是温柔如水的内心,就如同她自小就信奉的那样

在主的荣光下

即使他们有过背叛

即使他们曾经罪恶

宽恕所有

救赎所有

如此才能进入天堂

她绝非那种柔弱的人,事实上温柔的人从来都很坚强,那来源于对信仰的自信。当他们坚信所言所行都是美好的时候,他们会有着骨子里的傲气。

然而有一天,当温柔的人发现所信奉的都是虚假的时候。

当她发现信奉的主,并未如教导他们一般饶恕,也未如圣谕中所言一般救赎,而是令背叛者堕落,令罪恶者痛苦的时候。

她也如那被背叛者一般痛苦,越是温柔,被背叛时越是痛苦。

所以他们并未出声指责她之前的隐瞒,而是静静的给予她守护,就像以前的无数次战斗,她守护着他们一样。

少见的,悟也开口夸赞道:“真是了不起。”

镜也露出神往的神色:“确实如此,所谓友情,大概就是指这个样子吧。”

“公主殿下刚刚的表情,很明显就是没有朋友的样子。”

似乎已经是习惯了悟的挑衅,镜并未如同之前那样上钩,而是白了悟一眼道:“那么,石碑究竟指的是什么。”

悟摊了摊手:“所谓石碑,还有另一种说法。”

“另一种说法?你是说……”镜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错,就是指‘墓碑’吧。神话中的犹大被基督赐予了驱除疾病的力量,理论上是不可能染上尸毒变成僵尸的。而以伯多禄为首的其他门徒痛恨他的所作所为,即使死后也满怀怨恨,用墓碑封印了犹大的能力,使其僵尸化。顺带一提,卡拉小姐的神圣魔法不起作用也是这个原因,毕竟犹大本身就被赐予了驱赶邪灵的权柄。”

“连死了都要继续怨恨,真是可怕的信仰。”

悟苦笑道:“毕竟是导致耶稣本人死去的犯人,对于虔诚的信仰者来说想必是深恶痛绝了。”

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么说来,这些墓碑都在这个大僵尸的体内喽。”

“应该如此吧。”

镜皱了皱眉:“可是怎么取出石碑呢,你我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攻击手段,我可不觉得普通的工具会有什么用。”

“那倒也不一定。”悟轻笑着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瓶子。

“这是……幻银么,原来如此。”镜眼中异色一闪。

“接下来需要确定石碑所在的位置,我所准备的‘幻银’的数量也不多。”

“有什么线索吗?”

悟摇了摇头:“不清楚,毕竟我也并非特别了解基督神话体系,所能推断的也只有这么多。”

“关于这点。”一直沉默着的卡拉突然出声,“也许我能帮上些忙。”

而就在此时,悟所用来禁锢住巨大僵尸的杂草传来了刺耳的撕裂声。

“斯嘎……”

随同一道的是更加愤怒的嘶吼,正当悟眼中寒光一闪,想要故技重施时。

“弗拉丝涂……”突然从僵尸口中传来了晦涩的咒语。

巨大的肆虐的火焰直接焚烧掉了所有的植物,仍然去势不减着向悟等人扑来。

灰色的空间波纹阻拦住了火焰的到来,然而那一瞬间,镜似乎从巨型僵尸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嘲讽。

“普利得斯……”

依旧是意义不明的咒语,灰色的空间波纹霎时间破裂开来,巨大的火焰已经近在咫尺。

突然,深蓝的水流自悟的后方冲出,正是举着魔杖,肃穆吟唱着咒语的艾谱莉。然而比起铺天盖地的火焰,水流显得那么的微小无力。正当火焰将要完全吞噬众人时,悟的双手散发出了翠绿的光芒。

水流突然增大了起来,巨大的雾气充斥了整个空间,而当雾气逐渐散尽的时候,悟等人已经消失不见。

僵尸低吼了几句,随即迈着摇晃的步伐,漫无目的地移动着,如果有人此时能够注意到的话,就会发现与吟唱咒语时的灵动不同,僵尸的眼睛再度显得混沌一片。

空间的另一处。

“看来是没有追过来呢。”安雷松开了紧握着的弓,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个空间毕竟是有限的,如果那个僵尸刻意寻找的话,我们可躲不了多久。”开口的是忧心忡忡的达斯。

“况且卡拉姐姐的诅咒时间也快要到了。”艾谱莉接口道。

众人一时间沉默了起来,并非他们胆怯,而是敌人所拥有的力量实在是摧枯拉朽,双方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徒劳的进攻只是白白送死。

开口打破沉默的是悟:“我觉得这点不必要担心,那个僵尸应该无法长时间的保持智慧才对,否则一开始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我们困住了。”

“不错,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石碑所在的位置。”镜同意道。

众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了卡拉。

“那么卡拉小姐之前所说的线索究竟是什么呢?”

卡拉没有直接回答悟,而是温婉的笑了一下:“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悟先生……”

“如果我们没有成功解开游戏的话,下一次从那个僵尸手中逃走的概率还有多少。”

并不感到意外的,悟回答道:“老实说,刚刚能够成功逃脱,绝大部分原因是对方轻敌的缘故,而下一次在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下,公主殿下和我暂且不提,你们几人能存活的概率实在是小的很。”

仿佛已经猜到了悟的答案,卡拉闭上了眼睛:“抱歉,我们还是放弃这个游戏吧。”

因为难以理解卡拉的话,艾谱莉焦急的开口道:“为什么?那你的诅咒怎么办?”

“因为不值得啊。”卡拉微笑着睁开了眼睛,“毕竟放弃游戏的话,最多只有我一个人会死,而继续下去的话,大家都有可能会死。况且就算真的成功攻略了游戏,也不一定能解决我的诅咒吧。达斯的情报上也只是说可能会有办法,与其拿四个人的命去赌那种可能,不如就这么放弃。”

难以反驳卡拉的话,达斯和安雷都沉默不语,他们并非贪生怕死之人,若是唯独自己,即使有再大的危险他们也愿意冒。然而若是需要将另外同伴的生命压在天平之上,用一位同伴的危险来帮助另一位同伴。

他们是否如我一般有这样的勇气?

达斯在心底这样问。

他们是否如我一样有如此的觉悟?

安雷于心中这般想。

但他们不会开口问,因为一旦开口了,便是对同伴的不信任,便是以道义胁迫人。

但她不管这些,但她不想这些,艾谱莉伸手狠狠的打了卡拉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卡拉打蒙了

这一巴掌把两人打醒了

“少看不起人了!”艾谱莉平常可爱的声音都因为愤怒显得尖利起来,“别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你伟大。”

“我们要救你,是我们欠你的!”

“明明是你先救的我们!”

“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们啊!”

明明是责问人的一方,艾谱莉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哽咽,直至将脸完全埋在了卡拉的怀中。

而被责难之人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她。

“抱歉。”这是她第二次的道歉。

“不知悟先生有没有看到那个僵尸额头的标记。”平静下来的卡拉对悟道。

“标记?是说那个十字架吗?”

“不错,不过准确来说,那是个倒十字架。”

“我确实觉得那个十字架有些奇怪,倒十字?我好像有些印象。”悟若有所思道。

“而在悟先生将那个僵尸困住的前一刹那,我在另一个肩膀上看到了另一个十字架,或者说一个斜着的十字架。”

“斜着的十字架?你是说?”悟终于想起了什么。

“没错,我才那个僵尸的身上还有其余十处标记,代表着除了犹大之外的十二名门徒。”

要求行刑的人,把他的头朝下倒钉在十字架上,位于十二门徒之首的——圣伯多禄

在希腊的波特雷被钉死在叉形十字架上殉道的——圣安德肋

“原来如此,我之前也在那个僵尸的脖子处看到了一个长矛的标记。”安雷插口道。

悟点了点头:“那想必是指在波斯传教,被长矛刺死的玛窦吧。”

“如此推断的话,应当还有同样被反着钉死在夏拉巴利的十字架上,圣斐理伯的标记,以及被石头砸死在克则隆山谷的,圣次雅各伯的标记。”卡拉继续补充道。

“这么说起来,寿终正寝的圣若望应该呈现心脏的标记,而圣雅各伯被称为‘雷霆之子’应该显示的是雷电的标记。”

“同样的,圣玛窦、圣多默以及圣达徒也是被长矛刺死,而圣西满则是被被锯死。”

“而作为代替犹大的第十二名门徒玛弟亚则是被戟叉死。”悟最后补充道。

“这么说来,只要对准印记下手就行了?”镜沉吟道。

“如果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话。”悟点头道,“按照之前的情况,僵尸从无意识状态到有智慧最多需要两分钟的时间。我的计划是,先从远处观察十二个印记的位置,然后仍旧由我和公主殿下先手将其控制住,而艾谱莉小姐用火系魔法将印记处的杂草烧毁,最后由安雷先生用带有‘幻银’的箭将印记射穿。”

巨大的僵尸仍旧漫无目的的晃悠着,不时会传来刺耳的嘶吼。

稍远处,众人在一片茂密的杂草中。

“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杂草如同灰色的锁链般呼啸着缠绕着僵尸,而其无意识的躲避也完全被镜所控制的空间波纹所阻碍。一切都如同计划一样的顺利,随着闪烁着银光的箭矢如同流星般穿透僵尸的身体,一块块小巧精致的石碑掉落在了地上,随后化为光点消散在空中。

一直到第十二块石碑消失,悟得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困住僵尸的杂草传来刺耳的撕裂声。

“为什么?为什么‘游戏’没有结束?”远处传来艾谱莉焦急的呼喊。

回应她的是铺天盖地的火焰。

“看来失败了呢。怎么办,还想上次一样吗?”镜语气平淡的问道,致命的魔法对于她来说几乎完全没有什么威胁。

悟苦笑道:“不行,周围已经完全被火焰封住了。看来当初的判断并不准确啊,这下麻烦了。”

“不是这样的,悟先生。”身边是一如既往温柔的卡拉。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用力刺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顿时血流如注。然而奇特的是,鲜红的血液如同被操控着一般向着僵尸流淌过去。而原本步步紧逼的僵尸却如同遇到了天敌一般,嘶吼着向后退去,而镜岂会放过这种机会,灰色的空间波纹再度凝聚。

虽然只能困住僵尸一瞬间,但却足够了,血液流进了僵尸破损的身体里,随着僵尸痛苦的嘶吼,它的身体慢慢变小,最终竟然变成了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然而男子的身体也逐渐变得虚幻起来,微笑着向众人挥了挥手,随即消散不见,而男子原来所在的地方,一块同样小巧精致的石碑掉落在了地上。

逐渐破碎的空间预示着“游戏”的结束,一张闪烁着光芒的卡片从天而降,掉落在了悟的手上。

上面用希腊文写着——神器投影圣裹尸布

“还真是了不得的东西啊。”悟苦笑道,“虽说不是正品,但是用来庇护住三流恶魔的死之诅咒也绰绰有余。”

将卡片塞给卡拉,悟挥了挥手,与镜一起离开了这个空间。

“可是……”没有理会卡拉等人的呼喊,悟和镜便踏上了归程。

镜仿佛丝毫不在意悟把共同得到的东西转手塞给别人“所以,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悟面露古怪之色。

“按照基督教的说法,作为十二门徒之首的伯多禄有着起死回生的权能,卡拉小姐作为伯多禄的后人,血液里应该也遗留了权能的一部分。而我最初的观点就有所偏差,作为‘游戏’创办者的伯多禄并非是想折磨犹大这个背叛耶稣的叛徒。”

“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忽视了一点,银在西方神话中,应该是对僵尸并没有克制能力的。而为什么对方会那么惧怕‘幻银’?之前的我是觉得犹大对为了三十个银元的贿赂,背叛耶稣,使耶稣被处死这件事感到愧疚,因此他所化成的僵尸才会感到惧怕。然而忽略了‘银’的另一层意思。”

“另一层意思?”

“代表‘永恒’之意。寓意着即便堕落成背叛者,也依旧是耶稣最喜爱的门徒之一。证据就是最后的那块石碑,第十三位门徒的石碑。”

“这么说,之前你嘲讽基督教的那段话不是恶意诽谤吗,还让卡拉小姐伤心那么长时间。”

悟耸了耸肩:“不是有句话说过‘男孩的职责就是为难女孩嘛’,我觉得没问题,这也是提前给卡拉小姐个警醒,毕竟她长得就像容易被坏男人骗得团团转的样子。”

“这句话不像是无的放矢,倒像是略有所指啊。”

悟并未回应镜的问题,而是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殿下觉得卡拉小姐她们关于这次‘游戏’的情报是从哪来的?”

“她们不是说是凑巧得来的吗?”

“前脚刚被下了诅咒,后脚就能得到这种神器投影的情报,听起来简直和天上掉馅饼差不多神奇,要知道‘圣裹尸布’这种等级的神器投影可不是随手就能得到的大白菜,不觉得太巧了吗?况且如果不是作为伯多禄后人的卡拉小姐,其余人该如何得到第十三块石碑都是个问题。”

“你在怀疑她们?”

悟摇了摇头:“不,我能感觉到卡拉小姐的生命力十分微弱,应该确实被下了诅咒才是,我怀疑的是给我们两方提供情报的人,简直像是有意让我们几人一起参加这个‘游戏’的样子。”

镜皱了皱眉头:“听起来确实有些蹊跷,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况且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也许真的只是巧合罢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买‘幻银’花了不少的金币,回去又要被露丝抱怨了。”

镜扑哧一笑:“是啊,而且还空手而归,露丝应该能唠叨一整天吧。”

悟神秘一笑:“倒也不算空手而归。”说罢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咦,这东西居然没有消失?”

“我当时也有些奇怪,所以趁没人看见的时候就顺手收了起来。”

“悟先生改行当盗贼了呢。”

两人仍旧如同往常一般互相取笑着,然而悟却静静的盯着镜看起来。

“公主殿下,害怕了吗?”

并未直视悟的脸,镜沉默了片刻,随后无声的笑了笑:“被发现了吗?那么恐怖的东西,居然只是个化身,我们真的能在那场‘神位纷争’中取胜吗?”

“如果真的这么想取胜的话,为什么在火焰袭来的时候不直接转移呢?要是没有艾谱莉小姐的魔法,公主殿下可能当时就和我们一起陨落了哦。”

镜并未回答悟,二人就这么行走在巨大的废墟之中。

半响后,镜缓缓开口:“我并不是害怕失败,而是害怕没办法实现那个孩子的愿望罢了。”

“原来如此。”悟闭上眼睛笑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为何总觉得面前的少女亲近,因为少女实在是太像当初的那个人。

悟睁开眼睛,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应道:“公主殿下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才好,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凭什么觉得就能拯救别人。”

镜的身体喂喂颤抖了一下,然后弯起了嘴角。

她终于明白为何总觉得面前的少年熟悉,因为少年实在是太像当初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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