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措辞亦可称得上客气,但腔调神态实在令人反感,东来早已运转他心通看明此人是要有意激怒自己,以方便下令出手杀人,原来尚有的招纳之心竟随着自己一句“三少主”烟消云散!他暗暗摇头缓缓开口道:“在下不愿。”那三少主当即面寒如冰,见东来再不肯解释一句,正要冷笑发话之际忽然一旁的陈长老猛地上前道:“少主心胸广阔,自是不会强求李先生。”另有一苍老道姑也忙道:“相见既是有缘,来日定当与李先生把酒言欢一番!”
一时间大厅众人纷纷开口示好,倒把那三少主的怒气给惊走了许多,他岂是愚钝之人,立刻明白眼前这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夫定是神通奇高,自己身边左右只怕无一可敌。然而十几年的顽劣习性怎能轻易改变,他只觉东来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似乎暗藏嘲讽鄙视,有如逆鳞被触般霎时杀机迸发,忽地将右手中指佩戴的一枚翡翠戒指捏得粉碎,哈哈大笑道:“李先生神通高妙法宝众多,料来寻常人等也不是你的对手,本少主便请来一位不世奇人与你过过招如何?”
东来神色微微一动,忽然感应到博恩星那几个少见的高手中有一个已飞速赶来,此人之修为当足以定夺那所谓万族共主之位,难道竟也是这三少主的打手?只片刻间来人便出现在大厅门外,口气淡然道:“当年曾答应会为你出手三次,如今只剩最后一次了,你可考虑好了?”来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迈步,忽然见到至今静默的那道光影门户不由目光一亮,呵呵笑道:“这次倒是个值得老夫出手的。”大厅众人显然都不识得这乞丐,并无人答话,那三少主也是反复打量此人一番才用手一指东来道:“杀了他。”
此刻的东来却是心中微惊,这乞丐的模样有些眼熟,似是在地球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昆仑门下杜良。地球上那个杜良本是昆仑仙域的寻常弟子,并无高深修为,且年纪远比这乞丐为轻,奈何以东来如今的仙人之力却越看越觉两人实是一人!惊疑中他率先开口问道:“阁下何人?”
那乞丐定定望着他,笑的有些高深莫测道:“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境界了,险些连我都被蒙蔽!”说着他周身逐渐散发出难以置信的蓬勃元力,忽而转头朝那三少主道:“你使命已经完成,可以轮回去了。”说着也未见有何动作,三少主已是面露惊惧倒地而亡,大厅中其他人顿时呼喝大乱,却被这乞丐微一挥手就瞬间驱离到不知多远之外,随即他又盯着朱子乔看了一眼,转头朝东来微笑不语。
东来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当即和声道:“子乔,你先回去等我。”朱子乔却急急掩饰面上骇然大声道:“师父!弟子愿留下来与师父同在!”东来并未转身,却也看明朱子乔此时临危显性,心中竟真有与自己共存亡的打算,不由大是欣慰。
那乞丐朗声笑道:“恭喜你收了一个好徒弟!朱子乔,也恭喜你拜了一位好师父!以后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值得自豪了!不过我不是你师父对手,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朱子乔闻言松了一口气,东来也满面赞许的回身笑道:“好徒儿,没有让为师失望!一会儿为师便会回去。”朱子乔目露崇敬躬身道了声“是”,随即穿越光影门户回到家中。东来一念收了这空间神通,面色肃然道:“我也看走眼了,阁下绝非人类,必是仙人!”那乞丐也正色道:“不错。东来真人果然目光如炬,在下乃天庭御前左史,唤作杜良。”
此言一出,东来心头大震,前番那右史林广可是给自己带来颇多麻烦,甚至还诬陷自己盗了回梦春;如今这左史杜良忽又现身,不知他目的何在。他干笑一声道:“你是御前左史?那地球上的杜良又是何人?”杜良轻叹道:“他也是我,是我一缕分神转世。东来真人,我愿意告知你全部真相,也可以送你回归地球,但却要请你将盗走的宝物归还给我。”东来心中一凛,难道回梦春之事并非如多闻天王所言已经不了了之?杜良忽然目光炯炯道:“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失踪数百年的天演卷正在你的手上!”
东来闻言大奇,诧异道:“杜大人何出此言?天演卷不在上界天演阁吗?有右史林广大人日夜负责看守,何来失踪之说?”杜良面色铁青恨声道:“好个代天封神之人!连自己曾做过什么事也想不起来怎能完成如此大业?你若真的修为仅止于此,那就再别想离开了!”说罢却不出手,而是欲怒目横眉转身离去。
东来不悦道:“杜大人乃上界真仙,怎么如此吞吞吐吐?我确实想不起过去世之事,也不知你说的天演卷为何物。不过若当真曾盗过你什么东西,我还给你便是了。李东来今生今世尚无大事愧对于心,怎会贪图别人的宝贝据为己有?”杜良双目一亮,颤声道:“当真?”随即右手用力一挥,两人竟已出现在一座不知来历的雄峰之上。东来又是大惊,以自己的修为居然也丝毫不曾感到空间变幻就莫名至此,这杜良实是好大的神通!
杜良示意东来与自己相对而坐,面露追忆之色道:“天庭御史分为左右双席,自古便是以左为尊,负责管理天演阁的正是左史。我在上次封神大劫中殒身,全赖封神榜才保存一点真灵不灭,玉帝见我是圣人门下不敢轻慢,令我出任御前左史,坐镇天演阁守护天演卷。岂知数百年后后天演卷竟不翼而飞,玉帝反复以神通重现当日情形,发现只有你曾偷偷潜入过天演阁,雷霆大怒之下派出仙将捉拿于你。而当时你乃武威灵神,寻常仙家哪是你的对手,最后还是其他数位武灵神一并出手才*得你自尽投胎,同时你也击杀了那武镇灵神。你身灭道消只余元神之后大家看得清楚,天演卷绝不在你身上,偷盗者定是另有其人。然而玉帝仍是恼你不告而入,亲定你三世为奴七世为妓五世为狗十世为牛,几乎每一世都尽历苦楚不得善终,二百年之后方有机缘回归天庭,却也是先在西海龙王麾下累积了足够战功,且在上界只得转生成鱼。如今数百年已过,天庭始终全力保守着天演卷失踪这一秘密苦苦维系世间运转,对你早已不再怀疑。然而我毕竟曾日夜不离天演卷数百年,你纵然甘愿忍苦受责,但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身上有天演卷的气息!尤其是这一世,那气息前所未有的强烈!”
东来面色如常摇头道:“我实不知天演卷是何模样。”杜良听罢一言不发右手轻点凭空画出一副图像来,东来一望之下心头大震:画面所示的哪里是天演卷?却正是一直存于自己泥丸宫中的金色古卷!
杜良面色复杂道:“东来真人可知为何你身为代天封神之人却并未蒙受圣人召见?”东来惊愕之余一时不解他何以转换话题,却听他不待回答便以一种古怪口气道:“因为圣人根本不想见你!圣人并没有封神榜可以授予你!你当日或许的确不曾盗取天演卷,你是直接盗走了封神榜!天演卷真身本就在封神榜中!”
东来听罢愣了片刻先笑后怒长身而起道:“胡说!杜大人,你怎可在这等大事上信口雌黄!我如何能盗得了圣人守护的封神榜?”杜良霎时白色苍白猛喷出一口鲜血,勉强笑道:“此事我亦不知,是我师尊告诉我的!”东来周身一寒,沉声道:“你师父是圣人?”杜良又是喷出一口鲜血道:“不错!但是他不许我这不肖弟子讲出他的名讳。”东来肃然道:“你师父可是当日坚持要一掌消去我十世业力那一位?”杜良摇头道:“我若再多说一句有关他老人家的言语,必然再吐一口鲜血。”
东来心神震动道:“你师父现在在注视我们?”杜良笑道:“圣人乃三界至高存在,掌控着一切三界生命,其神通道法哪是你能知晓的?他们威德横亘三界,无需特别关注谁,任何生命对其口出不敬之言都会立时遭到天地法则惩戒!这早已是三界秩序的一部分了。”东来疑惑道:“你刚才所言毫无不敬之词。”杜良忽然恼怒道:“还不是因为你!我已在此界苟活万年,凭借的只有师尊赐下的十口鲜血而已,刚刚已是连失三口身受重伤,你还想多问些什么?难道要再度害死我一次吗?”
东来大惑不解,却听杜良强压怒火缓缓道:“我身居御前左史之职,竟生生丢失了天演卷,且便查三界也寻不着那偷盗真凶,有这等罪过在身,纵然是圣人弟子也绝不能存活。李东来,我可比你凄惨多了,种种悲苦不忍再想,反正最后是仙体层层崩溃下了地狱。然而师尊毕竟怜我无辜,待我在地狱时间最慢的一个空间内连续受苦十万年后又以*力将我救出,元神一分为七分别送到各界躲避。人间的杜良便是我一缕元神转世,现在虽是正道门下,却已被妖邪之说占据了心神,只是非大神通者看不出而已。在这个空间内倒有五缕元神存在,却怎么也结合不到一处,彼此皆神志混乱浑浑噩噩,只有我还能每百年清醒十年,除此外还有一缕元神直到现在我也感应不到。封神之劫时我已死过一次,谁知因天演卷之失我又死了一次,而且至今仍这么仙不仙鬼不鬼的受困于此,李东来啊!武威灵神!这都是拜你所赐!以你的修为当然盗不出封神榜,你师父到底是谁?能盗走圣人守护之物的,莫非他也是圣人不成?或者,你自己便是某位圣人的一具分身?”话一出口,杜良忽地又猛吐一口鲜血,立时摔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东来心中不忍,却又不知该当如何,杜良又已喃喃说道:“师父说你盗走了封神榜,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不过就连我也能感应到你身上有天演卷的气息,料来那封神榜也是在你身上!嘿嘿,如今三界早就已经大乱,只是互相掩盖不使人知罢了!天庭的少数高层知道天演卷踪迹不见,却并不知道封神榜也已丢失,更不会知道地府中的生死薄也在同日下落不明!封神榜不只是一张榜文,实际他来源于一册不知名的书卷,那书卷只有三页,每一页都有无穷内容。第一页便是封神榜,记载一切仙界之事;第二页便是天演卷,记载一切人间及与人间有关的仙人之事;第三页便是生死薄,记载一切地府及与地府有关的仙界人间之事。若非我曾被打入地府最底层的地狱之中,还不知道三界已经乱成了这样!虽然你留下了衍道丝绢来代替三件至宝,但那在大神通者面前毕竟威力有限,否则生命的命数哪能像现在这样说变就变的?哈哈哈哈,师尊说过,既然你盗走了封神榜,就由你做那代天封神之人来处理当下这个乱摊子吧!不过竟连师尊也不曾出手夺回封神榜,想必你本就是有资格掌管此宝的大人物吧?你到底是谁?莫非是我那两位师伯之一的分神?可是你害得我好惨啊!怎会忍心对小辈如此?”杜良一边说着一边又连连吐血,最后竟忽然傻笑两声随即昏迷不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