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闻言大怒,心道你若只是个普通民众凭什么喝问于我?却又碍于不明详情不敢过分顶撞,陪笑道:“在下是一名大夫......”哪知未等说完这老汉霎时面露大惊大喜之色道:“医术好到了能让城卫放行之地步,显然乃是神医!先生何必过于自谦?老朽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等民众正需先生这样的神医不畏辛劳理患除疾啊!”
不容东来解释这老汉又飞身上前来低声急道:“先生,求你救救我儿子吧!老朽这儿子生了怪病,我们一家为此已经愁眉不展数月,刚才老朽也是因为心中烦闷无处可发......不想竟遇上了神医!请先生垂恩救救小儿吧!”东来正欲了解此星风土,不由扮出一副高人模样含笑点头,随即就被大喜过望的老汉挥手雇佣了一列圣金族车队请回家中。
东来心中亲切,博恩星和魔煞星上的生命使用的语言文字大体与地球神州相似,自己不需像在美人星和河西星那样以神通转化所听到的和欲讲出的言语,交流起来实是简单许多。老汉姓朱,算的上是一方大户,膝下虽儿女成群,但最受宠爱的小儿子却不喜*办家族产业,反而坚持以演艺为生,每日只跟着外星人唱歌跳舞拍照演戏,虽然在全星甚至周边诸星的青年男女眼里是风光无限备受喜爱的明星,其实他背后身受之苦楚煎熬直令老父咬牙皱眉。若非这些年有朱老爷暗暗帮衬着,此人几乎早被从美人星成群结队而来的生命挤占了演艺位置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
依朱老爷看来,当今最火红的明星几乎都是美人星生命,自己儿子却是少数本土星球的骄傲。那些美人星生命以人体进化之术纵横周边星域,迷人外表下却个个有着险恶用心,自己的儿子数月前突发耳聋症状,或许正是被他们故意加害!
昨日听闻美人星被天罚所毁,朱老爷实是大骂快哉一番,又连夜遍访名医欲求救治,怎奈那些稍有名气的医馆数月来都已为其子医治过,效果几等于无,附近所余大小医馆一听是朱老爷上门都自知绝无良策纷纷婉拒。朱老爷满腔恼恨大发雷霆,竟赶走了所有随从之人闷闷步行回家,反而机缘巧合遇到了神医东来。
东来对自己谈得甚少,只说本姓李,从极远之处曲折至此。朱老爷也不多问,心中只想着若是这男子治疗有效必多加殷勤感谢,若是此人乃是江湖骗子定要送交官府重重治罪!待他们回到富丽堂皇的朱府,早已有管事之人列队相迎,对东来大大的刻意奉承不已。
朱老爷请东来客厅落座,一边催促佳茗鲜果一边连声的唤人去请小少爷,岂知过了不久另有一人回禀道:“小少爷说全城的名医都治不好他,这不知底细的凡人又岂能信任,老爷定是被骗了。”此人开口时声音虽低,却也未曾避讳东来,朱老爷顿时脸色一变就要发作,东来却是笑道:“不妨。既然如此,在下就告退了。”
那下人抬头直视东来道:“小少爷还说,来人胆敢骗我朱家实是自寻死路,着小人立即将其扭送官府。”东来顿感意外,这下人怎敢当着自家老爷的面如此无理?朱老爷已是起身大喝道:“混帐!朱铁袍,你只是我给儿子请来的保镖,朱家还是我说的算!”朱铁袍道:“老爷明鉴,此人若是欲加害小少爷,则除奸灭邪正是小人的份内之事。”
东来抬眼一观,这朱铁袍修为确属不俗,整个朱府绝无对手,但其展示给朱老爷的怕只有二三分功力,不然朱府岂敢聘请这么一位驾驭不住的猛虎来做保镖?然则此人周身内外坦荡磊落,可以断言其对朱府上下绝无恶意,想来此番作为只是执行那小少爷的命令过于呆板固执而已。
果然朱铁袍又道:“老爷恕罪!三年前是您老选我入朱家保护小少爷,铁炮深感大德不敢或忘。可自今年始,小少爷自己重新与我签订了聘任合同,以前老爷和我签订的合同到期未续早已失效,现在我的顾主只有小少爷一人。不管他和您是何等关系,我只听小少爷的话,这也是小少爷反复叮嘱的。”
朱老爷浑身颤抖道:“我辛苦请来的神医,你岂敢对他动粗!难道你不想让我儿子好起来?”朱铁袍一怔,随即转头望向东来道:“此人如何证明自己是神医?小少爷乃万众瞩目的风云人物,岂容不三不四之人轻易靠近?”朱老爷也知自己过于轻信了东来之言,他只是爱子心切病急乱投医,存的本是若医治无效再秋后算账的心思,一时倒也无言。
东来早已微微怒道:“不肯医治便罢了,还要把我送交官府?果然是狂妄已极不知天高地厚。”他最后四字忽发神力,霎时将朱铁袍一身修为束缚于胸前膻中穴内,使其经脉不畅力道尽失,生生退化为一介常人。
朱铁袍大惊欲退,却胸前一阵憋闷滚到在地面色如土。原来此星之人外形与地球人并无不同,只是体内构造大为简易,而其膻中穴之重要程度更因穴脉稀疏之故犹胜地球人,朱铁袍要穴受制之下顿觉周身酸软羸弱不堪,竟是再无力爬起。
朱老爷惊呼一声后退几步手指东来道:“你......你究竟是何人?难道真欲不利于我儿?”东来暗叹一声道:“我只是恼此人无理,别无他念,朱老爷不必惊慌。”此时厅堂之外早已有十数人挤在周围,似是无胆发作。忽然一个少年声音响起:“快放了我铁袍叔叔!你既有如此本事何以装扮成凡人,此事难道只怪我们吗?”
朱老爷急忙高声大叫:“乔儿不要过来!”东来甩头望去不由一惊,立时明白这位面容清秀身材颀长的少年一定便是朱家小少爷。因为其另外空间身体的双耳上竟有层层业力堆积,并已形成厚厚黑色固块将脸部两侧完全埋没!那黑色固块正以奇怪规律缓缓转动,当转动到某个角度时尚能露出一道缝隙使耳朵听到声音,一经转到其他角度后此人便会如同失聪般陷入无声世界。
叹息之中东来微一动念已使朱铁袍恢复如常,他望着这位小少爷苦笑片刻又朝朱老爷摇头道:“小少爷所言甚是,他的病症在下还真是无法医治,劳朱老爷款待十分惭愧,在下告辞了。”朱老爷急得满头大汗正欲解释,朱铁袍却忽然抢步跪在东来面前恳求道:“高人开恩!刚才小人有眼无珠冒犯高人,还望高人别和小人一般见识!请您无论如何救救我家小少爷!”
那少年最是明白朱铁袍有何等修为,刚才已知东来实乃深藏不露,此刻不由上前躬身道:“谢高人手下留情!在下朱子乔,若蒙不弃,请先生...请先生出手为我诊治一二,我必举终生之力报答先生!”东来吓了一跳,但仍毫不犹豫摇头道:“朱少爷抬爱了,您的症状在下已经尽知,确实无力医治,实在惭愧不已。”朱老爷已经哭道:“先生你就可怜可怜我朱家吧!乔儿他患了这等重疾数月未愈,已是颇有轻生之念,求你救他一命吧!”说罢居然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东来明白越是修道之人聚集之地越是尊敬道法高深之人,自己如今却是被当成了救星。然而他实是无能为力,这朱子乔根本不是患病,而是正受因果业报,天地法则当下实在避无可避。东来慧眼大开又深深望了朱子乔一眼,不觉更是叹息,原来此人在另外空间的生命已经结束,不久必将寿终转世。
他清楚看到朱子乔以耳疾之故失去了演艺工作,从万众瞩目的明星忽而变做举世议论的残障之人,虽多次自杀未果,却在一次借酒浇愁之后失足跌入家中池塘溺水而亡,随即转生在了此城中另一户清贫人家,足足吃尽二十年谋生之苦后又被演艺公司发掘再登舞台,一举成为影响遍及周边星域的超级明星,辉煌四十三年后安详去世。
而朱家这边自他身死之后,朱老爷未及月余也哀痛而亡,几个儿女争斗一番确立了新的家主,朱家却经此一劫转而走向衰败凋零,二十年后在朱子乔再登舞台那一日被官府查封,举家之物尽数拍卖还债,稍有头脸之人纷纷入狱受罚。
这一切在另外空间实已发生,东来又能如何?朱家所央求自己的哪里是治病,分明是完全改变一个生命群体的命运!若是朱子乔不死,朱老爷以修真之人的强健体魄哪能仓卒而亡?朱家日后哪能在内斗中消耗甚巨轻易倒塌?若是朱子乔不死,谁来代替他成为他下一生父母的孩子?谁代替他日后成为影响巨大的明星?生命的幸福和苦难完全是由业力决定,寻常之人哪有资格享受万众生命数十年不断的追捧喜爱?
他下一世的师长同学、亲友爱侣、恩人对头都正在命运轮回中有条不紊的一步步走向一起,最终要通过他联接成一张广博繁密的因果业债关系网,若随便换上一个彼此没有业力关系的别人,那他们根本走不到最后就要再度转生重新结缘还债,从而带来的世间变数就会更多!
所有这一切都复杂纷乱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在上界有数量庞大的仙人专门负责人类生命轨迹的编订监看,想来那掌观轮回之所在也必有相应的高人坐镇护法,这哪里是东来能管得了的?即便真有大神通者铁了心欲改变朱子乔的命运,并肯一肩承担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所有变数,他会在各层空间付出何等想象不到的代价?朱子乔又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人物值得如此?
东来缓缓摇头正欲开口,忽然朱子乔神色一变,原来他双耳的业力固块已经彻底封锁听力,此时却是完全失聪。他呆了一刻,随即心中一酸喝道:“既然如此,我何必还活着?”立时转头撞向堂中墙壁,鲜血汩汩而下的同时人已昏迷不醒。
朱家大小慌忙救治这一对父子,东来也赶紧走上前去查看两人伤情,他手触朱子乔额头的刹那心中略有无奈,不由转而回顾此人以往生平,却顿时一怔,此人过去多次转世中竟都遇到过自己!曾经在某一处道观门前,一个浑身污泥的少年哭道:“求老神仙收我为徒吧!我愿在观中做牛做马洒扫侍奉!”而身着明黄道袍的自己只是摇头道:“时机不到,你我无缘。”如此场景竟是连续更换十数次,每一次这身份各异的朱子乔都是欲拜自己为师,自己却总是以八字相距:“时机不到,你我无缘。”
猛然间东来一惊,所谓时机,莫非指的是代天封神之机?难道在这样的时机下此人的命运可以随自己而改?果真如此的话,今日岂非时机已至?此时朱子乔已悠悠醒转,居然也好似做了一场梦般道:“高人!求高人收我为徒吧!我愿抛却一切追随高人,从此一心修道!”
他开口之后,东来神目再看向其他空间,朱子乔的未来命运轨迹忽而变淡虚化,连同与之相关的所有生命的历程似都摇晃不稳起来,然而纵然不稳,却仍无丝毫哪怕是最细微的改变。东来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尚未表态,不由心中感概道:从前听人说起修道机缘如何来之不易,如今却是才有真切体会。原来不止拜师难,收徒也难,纵是仙人亦须苦候时机,不能随意为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