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对此局面大为恼火,暗道这几个道人可谓越是年老越是蛮不讲理,三番两次欲除我而后快,我又岂能一味退让示弱?当下他心念急动,猛然间额头周围浮现出一圈银色迷你小剑,宛如带上一顶奇异头饰,小剑数量众多彼此叮咚碰撞,声音说不出的清脆悦耳。然而仅仅刹那之后,其中一柄小剑就从精致玩偶变身为横亘百丈威势赫赫的绝世神兵,劈天斩地不可阻挡的朝身前七老横扫而去。
东来与那几个老道相距仅有数丈,巨剑甫一显形几乎就占满了彼此间的距离,那几个道人神色大变飞速后退,苍老道人的七彩之剑连片刻也未能抵御就“砰”的解体为七色流光夹杂着大口殷红鲜血散至半空,眼看巨剑来势不停呼啸临头,几个道人目光喷火竟一点眉心催射出那七枚神异符箓,一道柔和的七彩光芒蓦然闪过,半空中间不容发的凝结出一个转动不休的七彩光环结结实实承受了巨剑一斩,但闻轰隆隆一阵巨响传来,那只有丈许大小的光环居然只是扭曲变形坚韧不破,巨剑却已在东来*控下缩小回归。
没有人比东来更清楚,这一剑实是斩在了七座山上。不是寻常之山,而是高大巍峨苍劲雄奇的七座巨峰,是经由代代昆仑弟子修道炼丹滋养已久的七座巨峰,是上古大能以通天手段设位搬运自成玄奇阵势攻防如一的七座巨峰。
一剑之下虽然神兵无恙,但奇大的反震之力却也让东来暗自心惊,而且刚刚的刹那间他分明感应到了银剑传递而来的无数画面,似乎不仅包含这七座山的漫长历史,还夹杂一丝丝沧桑古朴的叹息之意,仿佛山体有灵,不欲与己为敌。
东来心中一动,自己的银剑虽属分身,但显然也是无上灵器,不会无端干扰自己,故而再未出击,只是继续顶着这件怪异头饰上前几步对跌坐在地的众人道:“各位道长可还有所指教?”这话问的十分不客气,但东来却也是怒气未消有意如此,眼下战局明显,他只一剑就*出对手全部实力,且那为首老道已重伤吐血,而周围明里暗里的众多高人谁看不见自己头上还有数十柄同样模样的“法宝”蓄势未出,那七人若敢再战,结果不问可知。
良久,场中一片寂静。昆仑七剑中一个稍显年轻的老道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徐徐道:“东来先生运势之重,只怕在往古来今的先贤中也是屈指可数,我等佩服之至。然而先生既欲求教,我等毕竟痴长几岁,算得上是修道界的前辈,却也不好置此等良才美玉的请求于不理。这样如何,我等尚有一阵未及演示,此阵上穷天机下尽苍生,实乃本门镇门之宝,不如请先生身入此阵参悟造化,若有所得也算我昆仑仙域送与先生的一份宗师贺号之礼。”
东来听这老道一番言语怒极反笑,明明是你们得理不让人,却说成是我欲求教,哪有对前来求教的晚辈痛下杀手的?而且所谓宗师贺号又是什么?自己初涉修道界对此实是闻所未闻。
那开口的道人见东来没有立即反驳,又续道:“刚才行事匆忙未及介绍,昆仑七剑乃是仙域中代代相承的一个固定名号,如同掌门之职一样自有新老更迭。本代昆仑七剑是四百年前由我师兄弟七人接任,这是我大师兄无喜道人、这几位是无怒、无哀、无惧、无爱、无恶道人,贫道排行最末,道号无欲。”
东来神色不变,逐一向众道人单手施礼。昆仑七剑明白这是东来自觉修为与他们相当才敢于如此,寻常修道之人无论分属何门何派,见到他们这等高人即便不是大礼参拜也至少要双手合十才显恭敬。那受伤吐血的苍老道人便是大师兄无喜了,他此刻虽然面色不善却也不欲开口,毕竟刚才已经深深领教了东来的手段,倒也认为这少年有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
无欲道人微笑还礼道:“东来先生可能有所不知,修道界数百年前就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凡我正道弟子其修为一旦突破宗师之境,就有资格举行封号大典昭告天下,同时也会遍邀同道观礼道贺,是为宗师贺号。以先生之能早已晋身宗师之列,若先生不嫌弃,今日事后我昆仑仙域愿为先生举办大典,贵我两派一泯恩怨共同匡扶当今修道界如何?”
东来一时未明当今修道界有何需要“匡扶”之处,不过却听懂了无欲道人之意,尤其是“今日事后”四字之意。他心中忽然警觉起来,这七个老道似是对他们的什么阵法极为自信,这等大派毕竟底蕴深厚手段不穷,自己还真要小心才是。
东来沉吟片刻笑道:“在下对昆仑仙域一向恭敬仰望,实无半分开罪结怨之意。本门当世也只我一人,势微力弱、难堪大任。不过若能与贵派交好,在下实是求之不得,不管是什么大阵,也只好闯上一闯了。”
无欲道人微微一笑,心道毕竟还是少年,言语颇多直白不羁之处,有损宗师气度。他哪知东来刚刚悟通道心妙境,最不喜自尊身份故作姿态之举,其修为也远超一般宗师,自是对这些愚念俗见置若罔闻。
无喜道人忽道:“既如此,就请阁下进阵吧!”随即面无表情的望了一眼无欲道人,无欲道人立时闭口不言,与众师兄围成古怪形状各自唤出七彩符箓,然后才向东来道:“请先生进阵。”东来一边昂首进入众人中心区域,一边暗道这几人除了身怀符箓外竟似再没有其他威风手段,实是得不偿失。待他刚一站稳身形,七枚符箓转眼凝结成七彩光环将八人圈定,随后光环缓缓旋转一周,八人瞬间同时消失。
朦胧中东来只觉进入了一个古怪空间,周围混沌一片但却危机四伏。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阵惊雷之声,随即他感到周身猛地被无处不在的雷电持续击中,每一寸细小肌肤似乎都焦化开裂,自己仿佛变成一个大火球。
大惊之下金色能量流忽地自行磅礴运转,全身瞬间放射出金色光芒,虽然立时痛楚大减,但周身衣衫已尽化灰烬,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损伤不小。东来感受着仍在头顶叮咚作响的银剑分身心中大有恨意,那星穹剑有着非致命危险绝不自动护主的老爷脾气也就罢了,不想居然连他的分身也都骄傲若此,眼见自己狼狈不堪却好整以暇不闻不问,任由自己出此大丑。
东来身具雷霆之力,一俟运功在身这阵中雷意顿时如避尊长一扫而光,尚未及喘息忽又有漫天黄沙直坠而下,转眼将他埋没不见。东来只觉这黄沙粒粒重逾千钧,累计叠加之下自己肉身固然强悍却也血流停滞不能稍动,正欲指挥银剑破土而出,猛的察觉这黄沙之中沙沙作响,随即一根柔软粗糙之物缠住自己不断收缩。
危机之时他反倒凝神收心不敢慌乱,意念微动之下瞬间在无碍镜中看到围住自己的是一段树枝,原来这黄沙之下不知为何居然出现了一棵古怪树木以奇异的速度生长壮大。随着缠绕东来的树枝越发遒劲,他已经被这可怕植物层层包围覆盖,其无数枝条上更是生发了众多细小嫩芽钻入他体内,竟仿佛寄生虫一般不断吸走血肉能量。尽管东来体内金色能量流势如烈火瞬间可将入侵之物焚化,但这层层枝条始终后劲汹涌片刻不停地强横钻刺,不久就攻破他侧腰之处蜿蜒入体并在体内再分枝杈,横突竖立的破坏起脏腑经脉。
此时若有人在外观看,只能看到一株人形树木正微微颤动,那是东来在强忍剧痛。他在刚才忽然做出一个赌气般的决定:今天必不动用星穹剑及其所有分身,而是仅以自身之力闯过此阵,免得竟被一柄剑看轻了。
在他眼里,星穹剑实是通灵至宝,其智慧远在自己之上,似乎对自己这个主人一直心存讥嘲不服,只是由于某种未知原因才不得不跟随自己。此刻形势危急,但众多分身却反被他一念收入泥丸宫,正当他欲咬牙横心大展神通之时,忽然阵势又是一变,除了黄沙异木之外,居然凭空出现无数金银刀剑朝盘根错节的树木劈下。
东来此刻正被树木纠缠,状态诡异形象醒目,无疑成了各色刀剑最欲诛绝的对象,眨眼间万刃集中就要将其分尸,忽然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散”!
原来当初东来获得了水火风雷聚散六大神通,始终觉得其中的聚散之术飘渺难言未知妙之所在,今日临此大难忽然福至心灵,暗道我之被困正是因为肉身有形,若肉身散于无形岂非可以任意来去了?
声音起处,东来周身忽然金光一闪,随即化为金色轻烟袅袅飘荡,冥冥中却还分明听到了他轻微的痛哼。这种状态甚是奇妙,除了神通初成的一瞬间必须忍受难以想象的痛苦外,此时的东来毫无肉体羁绊,却又不同于纯粹的元神出游。
他现在再无痛痒冷热之感,仿佛已解体为最为细小的颗粒隐藏在周围空间之中,却又能轻易判断出自己身体范围的极限在哪里。每一颗微粒其实都是一个微小的自己盘膝坐于虚空,这些“自己”身体手足样样俱全、面目容貌与本尊一样,只是缩小了无数倍而已,无数个这样的自己又能凝聚而成一个无比庞大的本尊。本尊若笑,无数微小的“自己”无一不笑;本尊若怒,组成本尊的一切无一不怒;本尊挥拳踢腿,则身体内外同时一片拳影腿影。仿佛此时的身体并非只有一个生命,而是一套十分繁荣的生命体系,但这体系内的全部生命又都以自己为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