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东来微微一怔，便连音王和林如风也陷入沉思，地藏菩萨更是神色悲戚垂首不语。东来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缓缓道：“既是如此，我便助你回到久远的过去看看吧。”霎时场中众人大惊失色，广法真人且笑且泣道：“贫道果真可得这等大机缘吗？”

东来神色感叹道：“体验真正的高洁和美好并不只凭机缘，更需足够的福德。你们皆知罪业大的生命无不路途多舛风波不断，福德大的生命才可享有安稳顺遂知足和乐。福德乃是生命为善所得，与罪业互相排斥互可抵消，生命堕落之时代必是罪业激增福德骤减，故而幸福和满足这种感受越在末世便越是难得。当前三界的多数生命已经走到灭度的边缘，几乎个个福德将尽，更是不配感受到超越于自己境界的一切了。若是强行演化往日面貌现于他们眼前，依三界法则他们必会立即形神俱灭，连一眼也看之不到！这种情形却是与境界极高之神根本不能现身人间是一个道理。”

东来缓缓扫视一周，见众人都已明白己意，又朝广法真人道：“我之所以能够助你回到过去，是因为当年我亏欠于你，今日乃是以此作为补偿。本来我心存的补偿方式是以三界之主的威能令你立成圣人之下第一的神通果位，而后带着这荣耀灭度，但既然你提出这般要求，我便勉力满足于你。不过纵是如此，你也只能在无字天书演化的空间内感受一瞬，仅有一瞬，然后你便会因获得补偿的福德已尽而烟消云散。你可愿意？”广法真人肃然点头道：“贫道愿意，请东来真人慈悲施法。”

东来微微一顿又朝地藏菩萨道：“除圣人之外，当前一切有形生命都是在三界末世所生，其实都不知三界早期是何等模样，你倒也不必介意。”地藏菩萨连道不敢，东来若有所思道：“其实你看不到过去也好，否则怕会生出佛门所谓的嗔痴之念。你们皆知圣人长存不灭，此言的真义除了说明圣人的太上永恒之外，其实也揭示了一切其他生命都会在宇宙中灭度的道理。你虽是圣人门下，但却生于三界末世，你也知当前众圣人的所有弟子皆生于三界末世。然而在三界的早期和中期众圣人便没有门人弟子了吗？他们到了哪里？恩师尚在岂能不随时侍奉？”

地藏菩萨心头大震，却听东来悠悠道：“其实他们都先后在三界中灭度了。依三界法则而论，莫说是神，便是人类，他们的生命都可以没有终点，可以在轮回中永远的活着。但前提是自己不要堕落。一旦生命心性堕落罪业过多，不只是人，便是神，他们也可以随时灭度！过去的历史中不知有多少辉煌无限的风云存在，都在漫长到他们自己也不愿持续的生命旅程中逐渐的变异不纯，而为三界法则陆续淘汰了，其执行者可能正是众位圣人。那时发生的一切虽也是宇宙代谢的必然，不过你们若是亲见怕又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我才认为以维护心境平和计，倒还是看不到过去为好。”

地藏菩萨神色慈悲庄严，却一句话也对答不出，良久林如风接口道：“原来那时也有过宇宙更新之事。”东来摇头道：“从前那只是个别生命或三界内一小部分发生变异，今天大家面临的却是三界整体的腐朽败坏。”地藏菩萨艰难开口道：“东来真人说起这些，是因为过去的一切又要重演？”

东来缓缓点头道：“众圣人退隐也有一段时间了，料来近期必会出现。从前他们在大劫前集体消失，是要查看众生的心性如何以定夺去留；但是本次大劫众生的未来却掌控在我手，他们潜藏不出又有何用？”广法真人亦是叹道：“怕是我恩师前来，也会第一个将我灭杀以正三界新规。”

东来微笑叹息道：“真人且请起身，如今倒不必去想那些了。”广法真人闻言站起略有落寞道：“师尊授业多年，对我亦抱以期待，实则是想我助力东来真人行封神之事，谁料我竟反做出干扰真人之举，我心内实在不安。”忽然他悲苦一笑道：“以真人看来，师尊是否早已明晓我心性不稳，故意为我铺下这条绝路？”

场中众人闻言齐声斥责，东来亦是皱眉不语，广法真人笑道：“我只是好奇，并无不敬之意，劳各位前辈大能费心。”音王怒道：“宇宙第一的罪过就是不敬师尊。你可知道把一个卑微人类度化成仙需要耗费多少心力？你对师尊生出刚才这样的一念令他情何以堪？你自己竟又是何等的不思感恩啊！”地藏菩萨道：“我们的一切皆是师尊造化而出，他欲如何对待我们都是应该的，你绝对不该这般思想。”

广法真人再度朝东来跪拜道：“贫道又犯大过，甘领责罚。请真人免去前时所言对我之补偿吧。”东来面色微沉道：“你是故意如此？倒也符合心性跌落后的境界。你起来，我答应的事仍会兑现。宇宙凡正面生命其实都可以为你刚才之失对你执行惩戒，因为不敬师门者乃是宇宙众生之公敌，就连众魔王也不会放过你！师父为弟子所付出的实在太多了，而且皆是无私无求的付出。从消业、传法到消解你历史上的各种恩怨纠缠，甚至令上界天演阁改变你和与你有关系的所有生命的命数，由此引发的一切罪业又都要替你提前承受，这许多数之不清的恩德你若能真实看到，必然会心酸落泪，同时也会明白那绝对是你倾尽全部也无法报答的。”

东来忽然想起自己为朱子乔承担的一切，顿了顿又道：“我知你是要问圣人对自己亲手培养的弟子如何能下得去手。其实这根本不是问题，圣人虽非真正无情，但也绝对是最为明了三界法则之生命。生命的外在面貌并不能代表什么，其内心的境界才是他的根本。若是自己的弟子堕落了，在圣人眼中此人不仅不再是自己的弟子，甚至已经不是有资格生存在相应境界的生命了，灭杀这等生命实不会有丝毫犹豫。”

东来望着广法真人又道：“你生命的最微观才是你，那里不会轻易被污染，但你生命的表面和表面粒子以下、最微观粒子以上的层层粒子中很可能被其他负面存在渗透埋没，你所能感到的自己的心意变化，很可能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所思所想，而是层层负面存在带来的污物影响扭曲了你之本意，或者是干脆无中生有传导至你的表面这里，这些情形你自己分辩不出，在圣人眼中看得很清楚。若是以此而论，他要灭杀的也并不是你本身，只不过你们毕竟还有主观心意不强、未能有力克制邪念之罪，所以仍要形式上被灭度，你们真正的生命仍会以其他身份再生。只不过即便这样，每个生命的种种罪业终究会逐步累计到无法解脱之地步，到最后也会真正的形神俱灭。任何一个生命从生到灭的历程都是极其漫长的，因为诞生生命实是宇宙中最伟大的造化，大穹一切存在都对其无比珍惜，所以根本不会轻易设立决绝之法则。而除了极少数的顶端至尊有此威德神通外，所有生命其实也根本无法被其他生命真正消灭。”

东来此刻抬眼望着无字天书内如今乱极而静的一众待死之生命道：“仙人曾不止一次传下约束内心克制欲望的长生之法给人类，看似寻常简单的观念，有谁知道那其实就是浩大宇宙的真机法则！若真能实现心性稳定不跌，生命便真可以长生不死！人常迷惑于既然是自己的心意，又哪里可能克制得住？却不知很多时候*控自己肉身说话做事的意念根本不是自己，甚至有时还不只是一两个其他生命！”

广法真人愕然抬头，除音王外，林如风和地藏菩萨也是第一次闻得这等天机。东来缓缓道：“无字天书中的界内众生已尽数灭度，界外生命也颇有自相残杀而消散者。界内生命被擒入此间作为诱饵的，我当安排其重生或者再造；其他所有界内外生命都要在他们自己设下的这场劫数中形神俱灭。”他说罢轻轻伸出右掌，古卷竟忽而垂落平铺掌心，东来握住泛起温和金芒的卷轴随意一抖，霎时那卷中天地和余下生命组成的清晰可见之画面微微一震，宛如水波之中被投入一块石子，涟漪甫生之际影像即已消散一空，古卷之上仅余一片混沌。

广法真人愣怔片刻，目光悲苦声音嘶哑的问道：“这就完了？他们全都形神俱灭了？”东来点头道：“不管是何等来历，何等造化，无论有何等神通，何等隐情，只要其在三界之内触犯了我所定之规，一切往昔荣光尽数化为灰烬，从此当在我古卷特设之空间内永远承受偿还，古卷之外的大穹中亦再无此一生命。”

林如风尚是第一次见到古卷显威，心中不解踌躇问道：“怎会这般容易？真人无须执至宝与他们斗法一场吗？”音王忽然笑道：“木王何以有此疑问？他们早被古卷所困，此刻方灭也是尊者有意延后一些时间而已。尊者以三界之主的大神通施法，灭杀他们无非反掌之劳。”广法真人忽道：“那些骄横魔头乱我三界秩序坏我众生心性，当初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啊，没想到居然这般不堪一击！简直难以置信！”

东来闻言沉声道：“他们并非不堪一击，除我之外的任何其他界内生命都必无法抗衡他们。严格说来界外生命天然就比界内生命高尚尊贵，其神力也是界内无法想象的，只其神完气足的一人便可灭尽三界一切。奈何我作为三界之主掌控此地全数生命，实则我便是三界法则的形象体现，他们在此的所有行动都需受我制约。在古老的过去，三界之主在界外只是寻常存在，根本制约不得其他界外生命；而今天却大是不同，我足可保障三界众生安宁，所以他们自然反被我以法灭杀。”

广法真人闻言叩首道：“贫道已然明白，原来真人在界外竟是辉煌无限的存在！有您老人家坐镇，我三界一切无忧！贫道临灭之前还能听到真人亲身宣讲大道真机，实是无上荣幸！”

地藏菩萨和林如风已早跪在一旁，音王正有些犹豫，东来立刻到：“你们都速速请起，切莫如此多礼。我的境界也未尽复，不必拘泥不安。其实当前的三界因为我之降临有些不合过往规矩，三界这里不应该有如此强横的自我保护力量。一切低境界内都绝不当生出可以对抗高境界的生命，否则其必遭上界诛绝。三界本就该当是对界外的一切存在都需战战兢兢的卑微面貌。”

林如风诧异道：“三界为何要如此卑微？界外生命若是无理挑衅，我界内就只能听之任之甘心承受？”东来肃然道：“若当真有这等事，就只好忍耐。其实这不是对三界不公，整个宇宙也是一样，低境界的一切是由高境界的生命平衡和安排的。若是低境界的生命有力量对抗上界的安排，等于整个宇宙已经失控，这还得了！高境界的生命之上亦有更高境界的生命，他们安排下界造化，自己却又被上界安排，层层皆是如此，及至大穹最顶端的至尊。

你所言的被恶意欺辱之事在宇宙中绝少发生，人会自相残杀，是因为无论帝王还是乞丐都是人，都是同等境界生命；不同等级的生命之间壁垒森严，没有正当因果或天庭旨意，神也不会做出欺压凡人这等有损神位之事。界外对界内亦是这样，你以为他们会屈尊打压这微不足道的三界吗？若其有一念如此就早被宇宙法则贬下界来了，因为那样的他们已经不配再居于高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