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闻言浑身一震，目光复杂的望着信元素说不出话来。此事虽太过久远，但因其违背了大穹法则而一直被他牢记在心，甚至前时洪钧道人也曾向他提起，实是他恢复记忆后最不愿回想的一段过往。当年三界刚刚诞生，界内外生命的来去机制仅在理论上得以顺遂无碍，实则一直被全生圣祖强行干扰。古卷尊者曾亲赴莲花圣境欲规劝圣祖莫要置大穹法则于不顾，岂知却正好撞见被重伤的不灭法王。

自宇宙诞生之日起这三大至尊间从未动过手，不灭法王那时怒发如潮的便要和古卷尊者合力再战全生圣祖，观其模样似是对自己之败根本无法接受。全生圣祖虽一向骄横但也不敢过分紧*两大至尊，故而当即表示愿意遵守大穹法则，只是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不灭法王和古卷尊者均要亲手阻止一次界内生命的飞升，使得彼此皆犯下同等罪行他才会心安进而改正。

东来至今还记得当时全生圣祖曾感概言道：“我亦知自己所为有些不妥，但毕竟我等三人对于管理这无尽大穹和无数众生都没有经验，难道还不许我犯错不成？你们若不肯出手，终有一日众生会得知真相，更会对我等生出厚此薄彼区别对待之心，这又岂是大穹长治久安之状？维护大穹至尊的威严与为一个低等生命打抱不平哪一个重要？一切后天生命皆是我造皆为我掌，他们每一个都与我的弟子门人一样，我又岂会忍心不公对待之？你们帮我阻止他们飞升一次之后，我再广洒机缘允他们再次飞升回到界外，甚至在界外赋予他们更高果位予以补偿也就是了。何必对此执着不放？你们若不答应，我自不会容干扰大穹法则的罪业独加我身，定要将一切推倒重来，反正创造生命构建宇宙这等事务本也不难！”

只因轻信了全生圣祖这般言语，对众生的未来有所顾忌，古卷尊者才会动手阻止了一个本可成功飞升的生命。谁料全生圣祖事后却蛮横至极的食言反悔，还借不灭法王重伤远离之际以力*迫古卷尊者从此隐退，再不得参与管理大穹事务。

东来回想着曾经的一幕幕心中长叹，从前的生命何等单纯善良，奈何毫无杂念的信任竟反而铸成罪过；而若说轻信是错，今日的众生早把彼此戒备怀疑当作相处的首要法则，以为足可自保却不知已经整体走到了灭度的前夕。以是观之，失去了信任的勇气更是错上加错！那被自己镇压于此的生命不仅再也没能被全生圣祖拔擢飞升，还转生成了信元素于许久之后的今天和自己相见，这一切因果纠缠莫非都已到了该当了断之时？

信元素见东来哑口无言，微微一笑道：“看来尊者是想起来了。这些年来我苦苦修炼，早已重臻三界顶端，却始终未曾再行挑战飞升。以前的诸多老友多有降临三界者，他们倒是给我讲过许多尊者的神圣事迹，不过最令我惊讶的就是您主尊转世来到界内了，当真是报应不爽啊！你既来了，难道还想回去吗？全生圣祖会容得下你吗？而我，又怎能令你所谋成功啊！”

东来听着这轻缓深沉怨尤无限的字句，勉强一笑道：“你怪我是应该的，因我而恨所有我欲救度的生命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毕竟还有些能力，愿意尽我一切偿还给你，不知你肯不肯接受？”信元素笑得很是随意道：“你能拿什么补偿我？”东来微微一叹道：“我赋予你大穹至尊之力如何？”

此地众人闻言无不大是诧异，信元素只怔了片刻便面色一寒道：“李东来，你是在消遣我不成？”林如风也奇道：“东来真人此话怎讲？大穹至尊乃先天生命，这位信先生纵是界外生命但毕竟分属后天，如何能成就先天果位？”

东来摇头道：“非也。我并不能使其他生命成就先天尊位，事实上大穹之中也再不会诞生新的先天生命。先天与后天之生命区别有二：一是彼此诞生的时间不同。先天生命诞生于宇宙形成之前，后天生命诞生于宇宙之中，或者说诞生于宇宙形成之后。二是后天生命实际是先天生命所造就。一切后天生命的最微观处都存留着造就他时被制定的生命粒子排列法则，每个生命的粒子排列法则都是绝对不同的，这个宛如符咒密码一般的排列法则乃是生命从无到有的根本保障，也是这个生命只能是他自己而无法变成别人的真正原因所在。”

东来顿了顿，又仔细说明道：“你们皆知生命实际是由微观粒子不断组合成更大粒子层层累加堆叠而来，元神也只是更加细腻的能量颗粒凝成。掌控了一个生命的粒子排列法则，便掌控了这个生命的全部。当初三位先天至尊造就了宇宙的第一批后天生命，那些生命如今虽早已是各方尊长，门人弟子无数，但仍可被至尊在一念之间灭杀。何故？他们的生命粒子排列法则始终为至尊所掌！”

信元素忽插话道：“据我所知大穹内尚有许多并非被有意创造出的生命，他们皆是偶逢造化自然诞生，生而无父无母却具足神明，他们的粒子排列法则又为谁所掌？”东来正色道：“宇宙都是由至尊所造，凡属宇宙内的生命都要遵从一定的生命诞生规则，虽然他们不是其他生命亲造，但也必定符合了宇宙的生灭法则，自然也在至尊掌控之中。”

音王忽道：“我怎么不知自己的粒子排列法则是什么？”东来摇头道：“除了造就你的生命外，你自己是绝对不可以知道这等根本秘密的，甚至绝大多数生命都不知道粒子排列法则为何物。严格说来，你的生命根本不属于你，而属于造就你的那个高等生命！你若也造出了低等生命，无论数目如何，他们的生命也不属于他们自己，而属于你。这是宇宙的运转法则，除先天生命外无不如此！”

信元素微微动容道：“这与你所说的大穹至尊之力有何关系？”此刻便连音王、林如风也仿佛也想明了此中关键，尽数精神一振错愕难信的望着东来，东来只是望着不远处的金甲战神缓缓道：“我可以将你的生命粒子排列法则交你自己封存！”信元素强自抑制心中波涛摇头道：“真人所开示的天机太过深奥，我一时未明。”

东来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便是全生圣祖亲造的生命，本来你与其他界外生命皆由圣祖严控，但你身入三界已久，你之生命现在为我古卷所掌。我可以将你之生命粒子排列法则以古卷之力演化为一道符箓，交给你自己封存。届时全生圣祖早已失却了你之生命的根本奥秘，若想再度查看必要对抗古卷之力，而我这古卷却是大穹内唯一可在他面前立于不败之地的至宝，你自可安心。其他所有生命亦是一样，你即便胜不得他们也无妨，不知晓你的生命粒子排列法则，没有谁能伤害得了你的生命之本，你在大穹中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信元素神色忽而转硬，悠悠叹道：“依你之言，我的生命也并非掌控在自己手中，而是掌控在你的手中！”东来默然片刻点头道：“有两件事我必须坦率说明。第一，古卷将你的生命粒子排列法则交付给你之后，我是唯一可以查看这等机密之人，但却无法在你不知不觉间进行，因而你的生命仍可实现相当程度的自主。第二，你在大穹之中固然不会灭度，但你毕竟是大穹内的生命，一旦整个大穹尽毁，你也无处可逃。”

他沉思一番又道：“还有一点我也要告诉各位：在我看来，低层生命之命掌控在高层生命手中乃是宇宙正理，绝非是高层生命骄横严厉强欲如此。这不仅因为低等生命本就是依高等生命意愿而产生，更因为这种宇宙机制其实是对低等生命的真正保护。人的生命为造人之神所掌，他们在人间虽也有生老别离，但不过是按照因果业力的剧本演出，其生命的根本始终不在人间，不会发生意料之外的危机。神对人来说光明慈善无私公正，是因为人在他们眼中渺小得不值得产生厚此薄彼之念，反而能严格维护人间法则的运行。其他生命亦是一样，你们的生命如果真掌握在自己手上，那彼此间当真会发生弱肉强食的宇宙大战，连至尊都阻止不得。而你们的生命若为我等至尊所掌，你们互相之间造成的生死聚散只是假象，一切自有我们平衡化解依罪惩戒，这便是从根本上确保了众生的安全。”

信元素冷笑道：“我自身的经历告诉我，你们至尊也并非无私公正。”东来长叹道：“正如你刚才所说，三界整体已经败坏，最根源便在亲造三界的至尊身上。”此言一出，众人再度陷于惊愕和安静，良久之后信元素缓缓道：“那你如何救度三界？”东来道：“我转生至此重新修炼的过程便是在自我更新，三界也将因之为我所掌，日后才会恢复纯洁。若有不肯修正自己之过的生命，那他便再不能插手三界之事。而一旦他为祸更深更烈，最终定会被大穹淘汰。”

一众生命闻言霎时目瞪口呆，音王忽道：“尊者与圣祖竟已不容到了这等程度？这可绝非大穹之福啊！况且还有法王在旁影响大局，尊者要三思而行才是。”东来微微一笑道：“刚才所言只是我以大穹至尊之能看到的宇宙真相，你们若不肯信便姑妄听之。至于信先生所顾虑自身生命仍受我掌控之事，我可以至尊名义立下誓言绝不加害于你，你看如何？”

信元素微微摇头道：“我需要考虑，若你所说为真，我之生命掌控在我手中反不安全，我却是何苦来哉？但你又为何要以此来作为补偿我的方式？”东来笑道：“我所思所想未必合你心意。我以为的危机可能正是你苦苦追求的造化，故而我把利害言明在先由你自决。你若是认为这等补偿不合心意，倒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

信元素神色疲惫道：“我在界内恼怒不甘了不知多少岁月，对自己的未来自然会反复谋划慎之又慎，我在做出决定前仍会履行自身职责，请东来真人放心便是。若我有所抉择当立时见你，告辞。”说罢他微一晃身竟又召唤出一座庞大雪山，东来识得正是昆仑仙域内那座万刃雄峰，信元素默默化作一片晶莹雪花飘然穿越空间离去，昆仑仙域的面貌随之模糊消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