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这肯定不是他。”
“几个蠢货,栽赃也要弄点有力的证据啊!”
窗内,一缕缕看不见的天机垂下,正在争执对峙的各老少修士如同台上的角色一般被牵引着,说着事先写就的台词。而窗外几个一路围观的小人仙神念则如嗑瓜子看戏的观众,肆无忌惮地在台下点评。
“对,只是他们伪造的而已,”幕后黑手郁子规随口解释道,“这份影像是拿不入流的小幻术拼接而成的,我设计的是岑天放会当场指出这一点,要求让他们搜查自己,自证清白,先让这几个蠢货偷鸡不成蚀把米得到惩罚滚了,然后他留下来跟一名夫子促膝长谈,他就知道了这回他被诬陷的真正原因是……”
“抱歉。”
这时,岑天放年少却沉稳的嗓音打断了“台上”众人的围攻问诘,也打断了郁子规在“台下”的解释。
“影像上的人,是我!那夜我为年考之事心烦意乱,忍不住出了门……不过我没有吸纳竹海灵气,只是进猎场找了几头鬼和妖打了架,平静心气,天亮之前也回来了。我确实违反了院规,破了夜禁,让同窗们产生了误会,”岑天放表现出一点点后悔,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也让夫子失望了。”
在几名很想维护他的夫子无法相信的目光中,岑天放竟然直接承认了他深夜外出之事。
深夜偷偷进出风竹海猎场,虽然没有私下吸收灵气性质那么严重,但也算公然违反院规吧。
“是吧,他做出这等事被我们录下……他该扣分的!斋内排次是不是要重新计算了!”那几名拿出证据的脑残学子踊跃地说道。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能直接以私下修炼之名把岑天放赶出书斋,也算是捉住了他的错处。
窗外的众平衡使:“……”
郁子规:“……………………………………”
什么玩意儿?!
“你,唉,你啊……”那几名夫子倒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在他们眼中,岑天放这个十三岁少年在君子斋中是一个乖巧努力、品行没有任何污点的完美学子,如今他自己承认违反院规又曾隐瞒,便等于形象的垮塌,比其他学子违反院规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最后,院督们当场为岑天放做了个检查,确定他的灵根没有受到异常的滋养、炼气期四层的修为也如每次课程记录那般稳步上升,确实没有私下吸收灵气额外修炼的迹象,让夫子们好受了些。不过岑天放还是被处以了一系列小小的惩罚:削减本月的部分灵石珠资源和准许修炼时间,每晚要去杂役院那边做一些劳工,稍扣几分从第一名的位置跌落……等等。那几名同窗因为夸大其词乱喊罪名以及同样违反夜禁也受到了差不多的惩罚。院督们和夫子们约定就按做几起违反夜禁和普通举报处理,君子斋根本没发生过有人举报同窗私下修炼的事情,如此,算是稀里糊涂的结束了这场闹剧。
几名垂头丧气的君子斋学子被赶了回去。夫子们也散了。
不过“台上”散场,“台下”的观众们却齐刷刷地看向了郁子规!
“我不是这么写的……”郁子规保持着诧异状态没回过神,“我不是这么写的啊!”
她也懵了。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剧情”往另一个方向驶去,她小小的麻雀身一抬头,半空中,一大片一大片几乎覆盖了整个修行书院天空的天机线中,有几缕原本由她操纵的,已经彻底断了,无可归依地飘荡着,如飞向天空的风筝垂下的断线。那是郁子规原本编排好的让岑天放装逼打脸全身而退,顺便引出接下来“剧情”的天机,就这样失控造反离她而去,透出一股荒谬之气。
“有时候也会出这种状况,我听说过……”许久,有个平衡使打圆场般地说道。
不过他没说完,郁子规神念寄生的傀儡小麻雀就从枝头一跃,从其他同僚面前匆匆飞走了。
她要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而这时,岑天放也走出密楼,他周身的缕缕天机一动。
他看向了叫住他的人。
“先别走,”君子斋首席夫子宁夫子对他说道,“我们聊聊。”
“剧情”这个东西不可能因为没有如预期那样发生就直接停下了。它自顾自进行着,自然而然,拐了个弯又接回了郁子规原先安排的轨道上。那几缕断了线的天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接回了岑天放身上,仿佛之前的失控完全不存在一样。
于是岑天放就坐在一向喜爱他的宁夫子面前,听这位笑眯眯老狐狸般的中年修士语重心长的给他透露了他这次被同窗有预谋地搜集证据泼脏水的真正原因。
他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心里却有点好笑。原来,他此次被诬告还真是别有原因,而且是一个极俗气的原因。比梨州修行书院几个十几岁的学子整天没事想着内斗互害还要更加俗气。
原来,这场诬陷只不过是一场极大的阴谋的开始,不是冲他一个十三岁小修士来的,而是冲他背后的岑家来的。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冲着岑家背后的梨州知府一家来的。
在梨州修行书院上下,人人皆知岑家虽然是商人,却是梨州知府大人一位正四品金丹期帝国官员的远房亲戚。因为早年在某处边疆以行商身份为帝国立过一桩功劳,当今圣上御笔亲批官品,特许岑家夫妇以庶民之身修炼到金丹期五层,最近这几十年寿元快到了便到梨州来生孩子养老了,与知府一家也常走动。梨州的上层社会整个梨州官场一贯把这岑家算作知府一系的力量,这是很明确的。虽然岑天放清楚自己那对不知所谓的奇怪父母根本跟梨州知府没半点亲戚关系,岑家来历也全是编的,但若有不知情的人想针对梨州知府搞什么阴谋时,拿他们岑家入手,大概也可以理解。
真是飞来横祸啊。岑天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