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侧双界就这样诞生在这个世界唯一海洋包围下的唯一大陆上。天道规则的不同,注定了镜墙两边的差异。信奉赦生的修仙界变成了鸟语花香的太平盛世,而信奉杀戮的修魔界则变成了战火遍地的焦土。纵使“仙道”和“魔道”不能算完全覆盖,但修士选自凡尘,修士社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凡人社会,两者广大凡间的差距也变得越来越大,终于演变成了天差地别毫无关联的两个世界。直到三百多年前,镜墙碎片剥落,两界有了相通的可能,才开始发生一系列碰撞。
自世界诞生以来所有的无人记载有人记载的历史,如骏马飞光,碧天掠影,无际沧海,汇聚成一股滚滚浮流,从郁子规脑海中划过。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切……
云母屏风不愧是仙器,在屏风后面空着没有平衡使操纵的情况下它也是一件极其好用的工具,自带一些模糊智识,比成形器灵稍低一等,却足以帮主人汇聚种种声息,如万流归藏一般从庞杂书海之中提取情报。所谓巡界使正是代表了五行中的“水”,主梭巡,主流行,主归藏,也难怪这个属于巡界使的密室里四面都是书柜,探查得的情报皆化为纸籍之形,整个看上去如一座深不见底的藏书阁。就这么一座藏书阁,便藏得下书写一个世界的信息。
如今这个属于仙舟巡界使的秘密藏书阁,在郁子规这么多年半懂不懂的折腾下也填满了大半了。四面书架上林林总总,为这个乱糟糟的私人小空间添上了几分厚重与肃穆。郁子规此时就是在玉牌和云母屏风的帮助下,探寻这个世界的源头。
这也是天机引她来此的目的。界外仙人即将降临,郁子规虽然觉得他们也不太可能一言不合大杀四方,但是要与他们对抗,不至于在他们面前连对话资格都没有,她也只能遵循天机指引找到这里来,来抓住这个世界的源头,由此,她才能凭借她自己离入道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实力和认知,借身上的天机接触到天道,甚至将这个世界的天道握之于手,成为这个世界唯一天道在仙人们面前的……代言人?
郁子规好笑般地摇了摇头,重新聚精会神。
此时她的神识搁在玉牌里头,身上则是天机不断缠绕。这内外两者同时慢慢引导着她在岁月浮流中来回。她匆匆地由世界的诞生看到了当下此时,然后再原地出发,溯流而上,重新接近最初的那个原点。
郁子规已经通过天机知道了为什么它要引她来这个灵石矿了。原来这个位置也是极其讲究的。这玄罗城下的灵石矿空洞而古老。而镜墙那一侧大溪王朝的地灵穴丰盈而古老。这一对看似不起眼的对称的灵穴宛如经由镜墙往两界之中投射而出的两个地点,它们皆位于天灵脉群与地灵脉群的交接之处,十分之特殊。尤其是郁子规手里此时拿着的这块黑骨,当初有天外异客到来,将之埋在其中……
不!
郁子规忽然止步。
她几步踏上了面前最近的废弃采矿平台,肃然地望向底下刮着罡风的无尽深渊。
这里,也曾经埋下一块可以改变灵脉的黑山兽骨吧……
郁子规看看手里缩小而流光溢彩的黑骨塔,又看看深渊。再看看识海里云母屏上标明的黑骨年龄……
“怎么会这样?”
她十分的惊讶。因为这块原本被埋在灵穴之中,魔修们挖矿时挖出来,来自异界,郁子规之前还一直以为是什么天外异客带来的黑山兽骨,它最初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竟是不多不少正好三万多年前。
正好三万多年。
而这个世界的年龄也正好三万多年。
这意思是什么呢?这意思就是,这块黑骨,是刚巧在这个世界最开始诞生的时候就存在于这里了。它并不是由某位什么神秘的天外异客从混沌云海中带了过来,穿透界膜,进入这个世界,选了这块灵穴,埋在这里。它是直接参与了这个世界、这片灵脉群的诞生。或者更准确的说就是,它与这个世界在同一时刻诞生。当这个世界诞生之时,天道高悬,灵脉群形成,来自云海中异界的黑骨也同时成了这个世界天地海的一部分,融入得完美无缺,难怪最高天道对这块黑骨并没有什么排斥的动作。
那位带来天外黑骨的神秘人士,竟是直接插手了这个世界的诞生。
郁子规觉得那位就已经不能叫做“天外异客”了,应该说他是参与了创造整个世界的……一位,可以说是“创世神”吧……
那得是什么级别什么境界的大世界仙人?
不,更重要的是“他”是谁?!
郁子规看向手中握着的黑骨塔,有种很荒谬的感觉。当初郁子规对此类仙神旧事、世界之战一窍不通,屏风背后的伪装云母屏的唐狸子根据他仙舟上的经验做出如此推测,她也不能反驳什么。如今她终于收集了足够的情报,兼之叵测天机引她来到这个关键的地点。她终于是明白了,恐怕她和唐狸子两人当初猜测的所谓天外来客,根本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那位神秘大能的存在,恐怕比他们两人能想象的层级还要高出许多。
郁子规觉得有一股寒意抑制不住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同时竭力站直了身子。因为她感受到一股庞大得如同有形的天机往她头顶压了下来。
地底的黑暗静谧地笼罩着一层层杂乱的采矿平台。只见其中一个飞出去直临地底深渊的小平台上,孑然独立的女修身上仙光忽而大放。那是因为无数天机聚集在了她的身上。从她苏醒过来一直萦绕于身的这些天机在这一刻终于沸腾,达到了顶峰!
郁子规霍然望向矿井上方。但她不是因为矿井上方有什么动静。她的视线是直接穿透了荒废的灵石矿、层层矿洞和厚厚的地层,穿过了修魔界无尽的荒野,直抵那道隔绝两界的镜墙之上。
然后她望了进去。
她望进了“镜墙”的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