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凌的伤势开始好转,但神智还未恢复。
他们那半边儿满是哭诉、咒骂和哀求。遗珠城的遗民不断四处找寻出口,仿佛乱冲的无头苍蝇。群龙无首、哀鸿遍野、自乱阵脚。一片死亡的绝望开始弥散。
耀辉和振宇看着这些寿命短暂,却想尽拼死存活的凡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问你,”振宇漆黑的双眼眯缝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事儿的?”
“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耀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之所以隔了一夜才回来救朝凌,就是因为我根本不敢面对我救不了她父母的事实。我愚蠢地把记忆给了眠谷,所以根本无法回想起那些细节,所以到现在才发现中间有那么多猫腻儿。”
“你从眠谷那儿把所有记忆都换回来了?她那奸商可没那么轻易白送的。”振宇看了看耀辉,耀辉却长叹一气:“我给她的记忆全部被别人换走了,几百年过去,根本无从找齐。万幸我在一个老友换走了其中的一段,我才不至于昏聩得一无所知。”
耀辉想起了还在冥河底痴痴等着爱人的砗磲,突然发觉她才是聪明人。
那样铭记一切,永不遗忘地努力。远比消极避世地躲开一切麻烦,来得有效果。
耀辉长叹一气说:“反正咱们两个老家伙现在啥也做不了,那些海沧国人也没做什么动作。不如先坐下来,把所有事儿都捋顺了。从此别再生出事端才是正紧事儿。”
“当年,极澜被朝凌邀请去海边儿赴宴,我心想是你的子孙,便没在意。等到晚上再见到极澜时,它身上被渔网缠绕,已经被活活勒死。鲸波来报时,我一时起疑,未曾相信。但清涟和旖旎却前来请罪了,我便信了这说法,误以为是朝凌带极澜出游,才酿成大祸。”振宇长长地叹了口气。
“朝凌邀请极澜?这不可能啊,当时朝凌不是和鲸波已经有了婚约吗?怎么可能和极澜还走动得那么亲近?”耀辉的记忆有些断片儿了。
“和鲸波有婚约?怎么可能,你可知,我是被鲸波请来处理朝凌的啊。”振宇一脸疑惑,它从没听过鲸波提起所谓婚约。朝凌没理由骗耀辉,于是耀辉看着大伤初愈的朝凌问:
“宝贝儿,你到底,和鲸波发生了什么?”
遥远的海岸线吹来阵阵风浪、
一只小小的蝴蝶飞过了漫长的海岸线,落到了巨大的舰船上。
船舱上,德玄子冲蝴蝶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梦川将军说:“地脉已经准备完毕,只要利用眠霜剑就能把下边儿所有的魂魄全部取出来了。”
梦川将军擦了擦手里的武士刀,挥了挥手,古绿将军立即上前,和德玄子一起带着秋宁去布阵。临行前,梦川将军把一把匕首放到了古绿将军手里。梦川笑盈盈的模样仿佛满是慈悲,但那把匕首的尖端却暗暗指着一旁的德玄子。
谅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卖师求荣的徒弟,更不会去相信一个敌国的卖国贼。
梦川和善的面色下,满是虚伪。
德玄子准备好了拴在秋宁身上的阵法,然后带着古绿将军从距离地面百丈高的船舱一跃而下。古绿将军一攥船上放下的绳索,像荡秋千似的荡到了地上。德玄子用麻绳把秋宁捆在背上,然后带着秋宁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古绿将军冷笑了一下,暗笑永华国的修士被传说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今日见了,不过还是个需要用绳索爬船的泛泛之辈。古绿将军用不熟练的永华国语讥讽道:“不是说你们修士能御剑而飞吗?怎么,你杀你师父之前,他没教你?”
德玄子只是微微一笑:“倒不是不会飞,只是御剑不方便……”
古绿将军冷冷一笑:“说得好像你能长出翅膀来似的。学艺不精,丢人现眼。”
德玄子也不辩解,只是带着秋宁,找到了御海虚。
御海虚和丹云歌立即警觉了起来,隔着老远,他们都能感觉到秋宁身上冲天的杀气。虽然知道秋宁现在只是个滥杀无辜的行尸走肉,但御海虚仍心存侥幸地想要救下秋宁。
他们看不到的是,秋宁的魂魄,一路都紧跟着他们。阿律忧心忡忡地说:“姐姐,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魂魄。你这样擅自走动,万一被阳光照到,是会魂飞魄散的。”
阿律把秋宁的魂魄释放在土石层遮挡的阴暗角落,秋宁的身体的御海虚站在大船之下,正好是唯一有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