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渐渐升起,照耀着这座海浪咆哮的遗珠城。这个夜晚,就像落花和冷月一样,静静地继续着。
在坍塌的德龙家宅邸,御海虚和丹云歌看着远处的海浪,等待着天明。
在收拾残垣断壁的一龙家,地牢巨大的寒冰里,朝凌的心脏,依然火热地跳动着。
在清川家的宅邸,樱华和母亲隔着薄薄一道纸门,各自在各自空旷的隔间里,做出了抉择。
在古绿家的宅邸,今夜注定笙歌不停。
一艘巨大的帆船从天际缓缓驶来,趁着夜色悄悄落在了古绿家的庭院,唐宗主在德玄子的搀扶下下了船。
生着华服的中年男人紧随其后,男人一面嘲笑久居陆地的唐宗主经不起风浪,一边用眼神暗示了周围的武士加以戒备。
古绿家的庭院用白色的沙子铺满,上头用木耙画出了精致的海浪纹。沙子上是木质的弓字形长桥,迂回的木桥和两旁的鱼池、假山做呼应,显得精致典雅。
木桥尽头是个桐木制作的亭子,亭子内茶香四溢。东向的屏风前,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老人精神矍铄,手里拿着茶刷,仔细的刷制着茶水。
“梦川大人,我已经把人带回来了。”中年人跪倒在地,恭敬地看着老人。
“做得很好,波筑,你不愧是古绿家的一家之主。”老人宠爱地摸了摸古绿波筑的脑袋然后看了看风尘仆仆的唐宗主,温柔地递上了手里的茶。
“唐宗主,远道而来。休息一下吧。”老人一摆手,侍女们就在一旁准备出一个座位,矮桌上摆上了热毛巾。
德玄子把唐宗主搀到了矮桌前,唐宗主不满地用毛巾擦了擦脖颈。他突然警觉,和丹云歌他们对战消耗了自己太多力量,他的脖颈已经出现了粗糙的皱纹。
“我听说在天地宗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唐宗主,我委托你的事情……”老人笑盈盈地看了看唐宗主,他的永华国语相当熟练,语气也很和善。
“切……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唐宗主得意地弹了弹响指,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秋宁就武士们从船上扛了下来。
“这是那姓韩的遗孤,身上带着眠霜剑,”唐宗主突然狠狠给了秋宁一记耳刮子:
“原来那全是冰的玩意儿不是眠霜剑。眠霜剑和奔马剑一样,平时就是一股力量,使用时才会被调动起来。害我白费那么多力气……”
“那姓韩的临死前把眠霜剑过继给他,现在只有这臭小子能用眠霜剑……”唐宗主看着秋宁发狠而无神的眼神,捏了捏秋宁的脸颊说:
“只可惜这小子已经魂魄散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了。现在,他只是个杀人工具。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炼制幽莹的关键……”
“我们?”老人抬头看了看唐宗主说:
“我可没打算利用魂魄炼制幽莹啊。”
“你什么意思?”唐宗主冷冷地看了看泰然的老人,手悄悄搭在了配剑上。
“我们安插在丰恒城的线人早就来报了。你们天地宗之所以动不了魂魄,不就因为那只孔雀布下了幻境,你们怎么也找不到地府之门吗?现在孔雀已经和他的同伴来了遗珠城,丰恒城的幻境消失,地府之门很快就会被找到。
“你们的皇帝在万安城,你们永华国不是有句老话吗——天高皇帝远。我估计,我安插在丰恒城的人,已经找到地府之门,等着我带将军们一同去取魂魄了。”
唐宗主拔出了长剑,直指老人说:“梦川德生……你和我的约定……”
“那是曾经!”
老人笑盈盈地收起了手里的茶具,喝了一口茶水说:“曾经的天地宗也算一方霸主。击杀了九尾天狐御海渊,囚禁了丹云歌来炼制幽莹……”
“可你现在呢?”老人淡淡地推开了剑锋:“你现在一无所有。宗门落败,幽莹失控,丹云歌出逃。你已经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宗主了……”
“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老人话音刚落,周围的武士纷纷拔出武士刀,架在了唐宗主身边。唐宗主看着胜券在握的老人缓缓靠近,心慌地推后了几步。
“你说你畏惧死亡,所以才炼制幽莹,想延长寿命。但我觉得,唐宗主,你虽然人已经老去,可心还太稚嫩,不懂得成长是人的必经之路。”
“就像你现在挟持了我,又能怎样?你不敢跟我同归于尽,也不可能逃出生天。而我,只许一句话,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谁杀了他,谁就是我麾下第五位将军。”
老人冷冷一笑。开出了诱人的条件。
唐宗主来不及反应,就从背后狠狠挨了一剑。唐宗主不可思议地转过身,看到了一路不离不弃,陪他至此的爱徒德玄子,面不改色地拔出了长剑。
倒在地上的唐宗主这才发觉,老人开出的诱人条件,是故意用永华国语说的。为的就是看唐宗主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老人笑盈盈地合上了唐宗主的眼睛,说:“我就说嘛,你还不够成熟。所以,你才畏惧死亡。”
“生没有死作为束缚。人就会无法无天,或者碌碌无为。死没有生作为希望,死就是空无一物,毫无价值。”
“所以啊……我生来,不怕死。”
老人器重地拍了拍德玄子的肩膀,说:“你很有决断,现在,那个失控的幽莹容器就先托付给你。等到我要用你了,记得随叫随到。”
德玄子恭敬地行了礼,然后被古绿将军带了下去。
等德玄子在隔间独处时,他看了看肩头的小小符咒,不由暗笑道:“老狐狸……”
德玄子把秋宁捆在了角落,吹灭了蜡烛,似乎睡着了。
屋子的墙壁外是戒备森严的武士。他们等待着梦川将军一声令下,立即把德玄子大卸八块。
“我们这样进去……没事儿吧?”秋宁的魂魄和阿律穿过了墙壁,进入了房间。
“姐姐,我们都是魂魄。别说凡人,哪怕有太阳之瞳的朝凌,也看不到咱们。”阿律抖了抖灯笼,带着秋宁,走向了她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