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亲王冷冷地瞥向男人,眼神里满是杀意:“暮胧,我唯干这一回。你伤你的同类我不管,妖也好神也好我不管。但你若伤了城里的人,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黑衣男人一下推开了淳亲王,面色不屑,未置可否。自顾自地走向了后门。
“王爷?”秋宁在大门外唤了一声。淳亲王立刻笑着走了出来。
“等急了吧……今儿路上有花车,我想着稍后再去,不会挤。”淳亲王打了打手势,马车便去了城中心。淳亲王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将军府内的大鼎,最后叹了口气道:
“罪过。”
马车行至路中,一辆花车挡在了前头。
车上有个绝美的舞者,面覆红纱,轻轻起舞。舞者轻轻一笑,眼角鲜红的花钿勾画出牡丹瓣金纹,红衣之下,肤白胜雪。体态婀娜,十指曼若。
那妖艳舞者的花车上花满将溢,舞者轻身飞落,抖落一地姹紫嫣红。舞者落在淳亲王轿前,轻轻掀开轿帘。在他人眼中惊若天人的绝美舞者,却吓得高大修长的淳亲王瑟瑟发抖。
“你的一切不幸,皆来自他。”淳亲王的回忆里,那位身形绰约的美人,也是这样轻轻靠近,再重重伤害年幼的自己的。
“走开!你走开!”淳亲王的眼神变得飘忽,他死死擒住舞者的手,不住地啜泣。仿佛一个失控的孩提。
他想起了那栋熊熊燃烧的太子宫,他手持烧红的青铜剑,那个男孩同他生的一模一样,身着绣满金龙的太子袍,而年幼的他只是一身白练。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莲华不行!唯独莲华不行!”年幼的淳亲王流出了泪水……
“你的一切不幸,皆来自他……”那个蛊惑人心的声音响起,怒不可遏的他举起了青铜剑,刺向了他同胞的太子兄弟,一下就划破了太子的脸颊,血水洒在猩红的鸡翅木桌上,被火烤干为暗红的血块。
他挥下第二剑!砍在了那个艳丽的女孩身上……
“我不怪你……”
“不要!”
淳亲王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了旅店里。
他虚弱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隔着帘子听到了外头叽叽喳喳的吵架声。
“你还赖!不是你靠近淳亲王,他能昏过去吗!一大把年纪了还撒谎,真是不害臊!”秋宁似乎在训斥什么人。
“这能怪我吗!我就是过来瞧瞧你这臭小子招了什么蜂,引了什么蝶。我哪知道他这般羸弱,能被我美得昏厥……”一个男人嘟嘟囔囔地争辩着。
“被你美晕?你可拉倒吧,你这臭流氓……”秋宁看到了起身的淳亲王。
“秋宁,你可别再刁难这位兄台了,是我自幼有不足之症,晕厥已经是常事了。”淳亲王冲艳丽妖娆的舞者笑了笑:“先生舞姿实在惊艳,还未请教大名。”
男人微微一笑:“亲王作为皇亲国戚,实在礼数周全。只是我区区一个舞者,贱名恐污了尊耳。既然尊驾身体无恙,我便不再到扰了。”说完舞者冲粗鄙的女孩撇了撇嘴,骄傲地退到了门外。
“臭流氓……神神叨叨的……”秋宁看了看淳亲王,淳亲王却直勾勾地凝视着远去的舞者:“秋宁,那位舞者你可知道姓名?”
秋宁愣了愣……一直叫那舞者“臭流氓”叫习惯了,好像还真没问他姓名。她摇了摇头,淳亲王起身说:“你是女孩子,他又是出入烟花之地的舞者。没必要的话,日后就别来往了。好吗。”
秋宁愣了愣,呆滞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她没瞧见,淳亲王温婉的笑脸下,那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子里,流淌着不可名状的凶狠。
顺着舞者远去的方向,远远便可以看见几架马车拉着死沉死沉的东西往丹枫山走。
那些马车是从段将军府出来的。马车一边走,一边掉下煤渣和碎炭。那些炭散发着香气,看来是桐木或香樟所制。
在府内和淳亲王交谈的黑衣男人,正带着队伍走在最前头。他的手上,死死抓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布袋。布袋里似乎有什么活物,正在不断挣扎。将军府里硕大的铜鼎被烧得火红,铜鼎的异兽四耳各粘上了一片漆黑的翎毛。
鼎内放着各式的药材,秋宁的母亲,也被捆在鼎内。咳嗽不止的她身旁,就是那枚微微发热的凤卵。凤卵的顶部,被敲出了一个细小的裂纹。透过细碎的裂纹,能看到血液似的液体在里头流淌,宛如熔岩沸腾……
车队行进至丹枫山山脚,山麓忽然吹来一阵狂风,满山的红叶像喷涌的烈焰,随着大风扑向山下的车队。一下掀翻了行进的板车,车上的煤炭撒了一地,几个车夫也被吹得满地打滚。
吹飞的碎石划破了黑衣男人的脸颊,他却笑着说:“你出场的阵仗还是这么招摇得意啊。朝凌。”
朝凌背后生出雪白的羽翼,从山顶惊雷似的飞降而下,她一抬手就把黑衣男人的高头大马击飞,再抬手,五指直掏男人的心口。
男人一扔手里的布袋,飞身跃起,但胸口还是被抓出了数道血印。朝凌再往前一抓,男人伸手想挡开这一抓。朝凌立刻放火烧掉了男人的衣袖。
男人不敢再戏谑,抬手从腰间取出玉石折扇,开扇一摆,一整狂风便吹回了朝凌的烈焰。朝凌在空中一个翻身,翅膀一振,便飞射出数十道流星似的陨火。轻易就击散了袭来的狂风。她再度飞身而下一掌拍中男人的胸口,五指一抓就擒住了男人,往地上狠狠一摔。
男人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不愧是四千四百岁的神灵,我这样一千七百岁的散仙,还是配不上您这样的尊驾。”
朝凌俯视着男人:“暮胧,你还知道你是一千七百岁的大鹏鸟?我之前就好奇,先祖闭关的地方势必难以寻觅,除非是同族,否则势必找不到先祖闭关之地。原来是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欺师灭祖?”暮胧站起身,“你比我记得更清楚吧。桐华台上,我拼死战胜了十方鸟雀,你对我说了什么?”
朝凌面若冰霜地说:“区区大鹏,岂能将就。”
暮胧疯了似的大笑:“哈哈!是啊!区区大鹏配不上你这流淌凤血的神灵。你可知,你生来就是被世人供养,被父母作为挚宝,吸天精地华,食蛟龙大蛇。而我,能在同族的眼中有一席之地,全凭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