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瑟瑟吹起,秋宁的衣服在寒风里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她的头发已经凝结起霜花,但她的眼神,仍然死死地盯着前方。
白觉吞着喉咙里的血,秋宁咬着牙撑了他一路,他就忍着疼走一路。
俩人不声不响。
仿佛一个不担心,一个不怕死。
秋宁看到了远处升起的炊烟,擦了擦汗,带着白觉加紧走了过去。
她就这样带着身形健硕的白觉走了一个半时辰。走得脚底的血泡磨起又磨破,磨破又磨起……她火焰似的眼神里,只有一个信念:
救白觉!
旭日干的部族不是很大,只有五六十顶帐篷。
放哨的族人一见秋宁扛着白觉踉跄而来,立即上前搭了把手。
旭日干听到哨兵的回报,立即从帐篷里出来。
旭日干手里拿着止血用的药粉和各种缝合包扎用的器具。连他用的纱布,都是用药油仔细浸泡过的。
旭日干看着白觉肩膀上已经发炎的伤口,亲自给白觉处理伤口。
他的手法十分娴熟,从止血、消炎、缝合到包扎,一气呵成。双手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让熬了一夜的白觉顺利站着睡着了。
虽然早就知道白觉是匹马……但看到他站得像根柱子似的休息,秋宁还是止不住想笑。她心想:“冷冰冰这个绰号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旭日干走向了秋宁。
他并非秋宁想象中和巴尔虎一样的中年壮汉。而是个手脚修长的年轻小伙活儿。他眉眼漆黑,但温柔和善。
旭日干看着盘坐在地的秋宁鞋底都磨穿了,于是亲自蹲下身,用药酒冲洗了一下伤口。冲洗时,还仔细留心着秋宁的神色,生怕弄疼她。
秋宁不好意思地被旭日干按住,被他仔细地包好了双脚。她平生第一次理解了,王侯将相为何那么娇气。因为有人服侍,真的很惬意。
旭日干并不擅长万安城语,但似乎很感谢秋宁的帮助。于是备下了酒肉,让秋宁在最大的帐篷里休息。
秋宁走过两旁整齐的帐篷,看到了一个豪迈地喝着酒的少年。那个少年不屑地瞥了瞥秋宁,然后拉上了帐帘。
少年似乎骂了什么脏话……秋宁愣了愣,想起了阿律受伤时,骑在白觉身上的男人扛着个大口袋。她当时冲出去进攻杀手,听到的脏话就是少年骂的那些……
白厮说起白觉带走了星狼国王子做人质。
这个少年,正是两国征战的导火索,和解铃人——阿拉木。
太阳已经变得十分耀眼。
巴尔虎坐在大帐篷里算着日子。他和白厮似乎在商量有关对手旭日干的计划。巴尔虎几度激动得破口大骂。
阿律和朝凌被麻绳死死捆住,扔在一旁。
朝凌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不足以挣脱捆绑。她和阿律仔细凝视着对方,打算静观其变
巴尔虎冲白厮使了使眼神。白厮走近了朝凌身边,说:“你似乎是不畏惧火焰的妖精,那你,也能掌控火吧?”
朝凌的嘴巴被麻绳勒住,说不出话。但态度还是趾高气昂的。
她心里笑话着马王不过也是个小妖罢了。认不出自己这样高位的神灵。
“现在呢,我们需要你帮忙炼制一副药剂。你配合,我们不会为难你。”白厮耿直地说出了请求,但朝凌不屑地别过了头。
巴尔虎看出这是与虎谋皮,于是取下了长弓,一下拉满了那把五十石的长弓,一剑射穿了阿律的小腿。
阿律疼得抽搐,朝凌立即激动地在地上挣扎。她眼眶通红的向巴尔虎扑去,巴尔虎立刻射出一箭,射穿了朝凌的肩膀。
朝凌的血流到地上,帐篷的地毯立即被烧出了一个大洞。
“她的血……能引火……她该不会是神灵吧?”白厮和巴尔虎耳语了几句。巴尔虎冷笑了一下:“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神灵怎么甘愿和我们凡人为伍。你放她的血吧,我到要看看,是冰厉害,还是她的火厉害。”
白厮犹豫了一下……
巴尔虎立刻再补了一箭。射得朝凌大腿也血流不止……
白厮不敢怠慢,立刻上前用铜壶收集朝凌的血。
虽然朝凌的实力大不如前,但她的血仍烧得铜壶通红灼热,无比烫手。
巴尔虎招呼了几个侍卫把阿律和朝凌软禁在这个帐篷里。
朝凌眼睛里的火光渐渐散去……
天上的太阳越来越黯淡……
远在百里之外的耀辉心口一紧,呼吸急促了起来:“宝贝儿,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
天气越来越冷,天黑得也越来越早。
秋宁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虽然旭日干很和善,但他的族人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歌舞。秋宁走过那些帐篷时,隔着很远都能感觉到莫名其妙的鬼祟眼光……
“你醒了啊。”白觉冷冷地走到秋宁身边。他的伤势愈合得奇快,但肩上的疤痕却修复得极其难看。火红的一块,又凸又糙。
“冷冰冰,那边那个帐篷里,是你拐来的阿拉木吧?”秋宁也不喜欢打哑谜,直直地指着少年的帐篷就问了。
“是,那个是阿拉木。”
“你们对他这么客气做什么?捆都不捆。”
“旭日干说了,要放他会星狼国去。”
秋宁吃了一惊:“为什么?”
白觉看了看渐渐亮起的星辰:
“旭日干说,仇恨只能带来更多的仇恨。如果能靠一个王子息事宁人,那就最好。流血冲突,无论是和巴尔虎的人也好,还是和星狼国也好。我们都不愿意看到。”
“谁都有亲朋好友,谁都是人啊……”
秋宁看着脚上被仔细包好的伤口,想起了旭日干温柔善良的模样,似乎也被说动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和星狼国交换人质?”
白觉算了算说:“就在明天,星狼国会派来使节,我们会在正午,跟他们缔结永不交战的盟约。”
秋宁看了看远处漆黑的草海,皎月和群星照耀得霜花光芒点点。
她觉得,这场闹剧似乎有了些许希望。
逆着秋宁的视线,她背后飒飒作响的遥远草海里,一位手持古琴的公子却笑着说:
“哎呀呀,这下可好,我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