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四周的人流渐渐散去。当铺的伙计也换了班,一个个离去。
一个小青年摸了摸放在怀里的一两银子,紧张地走到了包子铺前。他慎重的摸出那一两银子,递给了包子铺老板说:“老一套儿。”
“真稀罕,今儿连阿寿你都用起银子了。我的铜板都要不够找了。”掌柜的一边包包子一边给小青年找铜板。
“毕竟纳贤会,四海的修士都在这儿汇集。银子自然也给的豪爽。”小青年憨厚地笑了笑。
“哪儿啊,都是穷乡僻壤来的小门小户,看起来风风光光的,骨子里门儿精。”包子铺老板想起早晨人头攒动的外乡人,不有翻了翻白眼。
“要说豪爽,今儿早晨来了个一身白衣的丫头。拍下了一两银子,要了几个油饼、豆沙包就跑了。那才叫豪爽呢。后来那小丫头被段家那位活宝一顿勾引,竟然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真是不怕事儿的主儿。”包子铺老板刚说完,小青年立刻想起了昨晚捡回破棚子的女孩。
他想了想,说:“老板,再来套一样的。”老板看了看老实巴交的小青年:“呦,金屋藏娇啊?”小青年立刻红了脸,抓起包子和找零跑得飞快。
“说不准她已经走了呢……算了,放到明天,热一热也能吃。”小青年喃喃着走回破窝棚,走到了门前发现里头暗着,没有光亮。他摇摇头推开门,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拉倒,一根尖锐冰冷的刺抵在了他的咽喉。
等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才看清是那个白衣少女骑在自己身上,用一支碧绿的簪子抵住了他的咽喉。
“别动手!别动手!”小青年立刻惊慌了起来。他举起了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女孩被他怀里的包子烫得跳了起来,他俩退到了窝棚的两侧。
中间的包子还散发着热气。
“那个……我猜你饿了……所以买给你的。我没恶意的!”小青年连连摆手,女孩考虑了一下,放下了簪子。
女孩轻轻抬手,一个稻草人就燃起了幽幽的磷火,暗蓝色的光芒把不大的窝棚照亮。
“你……和段家的人,打起来了?”小青年紧张地问到。但女孩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小青年指了指女孩,然后用左右手比划了两个小人儿出来,左右互搏,做出两个小人儿打架的模样。女孩觉得很滑稽,不有笑了笑。
“我……阿寿。你呢?”小青年拖长了音。
“寿?”女孩看着一脸疑惑的阿寿,点了点稻草人,那个小人儿身上的磷火在空中渐渐散开,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字:
樱。
“哦,樱啊……那我叫你阿樱吧。阿樱,我这儿很安全的。段家的都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不会搜到这儿的。”阿寿笑着递过了包子,阿樱掰开看了看,发现都是不知名的山菜。她摆了摆手,示意阿寿跟她走。
她带着阿寿走到了海边,摘下了簪子变回手杖。她用簪子下的铃铛一敲水面,数个稻草人儿就飞了出来,那些稻草人儿猛地钻入了海底,少女轻轻一提,仿佛钓鱼似的拉起了所有稻草人,那些稻草人怀里都抱着鲷鱼或秋刀鱼。
阿寿看着女孩的长发在夜空里散开,小人溅起的水珠闪烁着星光似的光芒。他痴痴地看着拿一袭随手杖飞舞的白衣,喃喃道:
“阿樱……”
夜里的万安城总是灯火通明,而今日最热闹的朱雀街却安静得异常。
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趁着夜色混进了城。那一行人大约有百来个。身形轻得不得了,好似黑影在空中飞舞。他们越过一处又一处漆黑的屋顶,最后降落在段家的大院里。
“不愧是万安城第一大的段家,连开路都这般大手笔。周围的酒家都要价不菲,这一晚上,劳您破费了。”领头的黑衣人是个面容成熟的女人,她身上的漆黑大袍用暗红的丝线绣上了血迹似的花纹。
“是您大驾光临!再花百倍也值得这一趟!”鼻青脸肿的段冰峰站起身,看着妖异女人。谄媚地说:“暮胧那蠢货搞得满城风雨的。现在再贸然行动,只怕皇帝会有所动作……”
女人笑笑说:“但王允淳这个天地宗派来的奸细也算是除掉了。即便少了暮胧,我们照样可以坐收这座城。雪鸮,教主对你这次的行动很满意。皇帝优先派出的就是段家的人。也不枉咱们辛辛苦苦捏造出这么大个修士世家。还给那皇帝卖了这么多年命。”
女人看到了段冰峰脸上的伤痕:“呦,你又去哪儿沾花惹草了?被打成了这样。”女人笑着摸了摸段冰峰脸上的伤痕。“不用担心,这么点儿小伤,很快就会好的。”女人带来的黑衣人在赤凤街列开了阵法。
这条街在前几日的怪雨里几乎被夷为平地,但帝都不愧为帝都,不到七日便修了个七七八八。周围的酒家甚至已经挂上了新的招牌。
黑衣人列开的阵法在街上显形,女人站到了阵眼,把手搭在了地上。待她再度提起时,她的手里渐渐汇聚起一团血浆似的黑红液体。
液体里头仿佛有千手千口,不断伸手唾骂:“朝凌!我不服!我不服!”女人冷笑了一下,一下把液体收成了一枚丹药:“服下它,待你炼化了暮胧的修为。我们也不算白白牺牲了一个手下。”
段冰峰吞下那枚丹药,双瞳散发出骇人的黑蓝光泽,颈部和手背也生出了密集的白羽。仿佛一时压制不住力量的妖怪,变回了原型。但万安城的封印一下就压制住了段冰峰的力量,他动了动脖子,变回了人形。
“万安城的地脉已经损坏,皇帝派人来修补了吗?”女人摸了摸段冰峰脸颊。
“天地宗的潮间子来过,修补了地脉。皇帝那老狐狸还是信不过段家,潮间子是在御镇司布阵的。御镇司的封印比地脉强太多,我们根本进不去。”段冰峰看了看渐渐愈合的身体,惊异暮胧竟然有这么多力量。
“他们当然不会让人动地脉。这地底下,可是有不得了的东西……”女人看了看戒备森严的皇宫:“既然已经知道了阵眼在御镇司,那么就想办法混进去。皇帝召开纳贤会,就让他纳贤去。我到要看看,这小小的万安城失去了地脉的保护,能挡住我几招。”
女人看不到的是,那高耸的城楼顶,有一位一身煞白的无常,手持一串七盏的灯笼,死死地凝视着这座歌舞升平的不夜城。
那接天的火红灯光,在无常眼里,只不过是遥远的凶兆。
她手里的灯笼,看来又得亮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