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昏暗，拍照的人似乎技术不怎么好。每张照片都只拍到了侧脸，而且还模湖不清。

从身高，体型，发色，还有模湖的侧脸轮廓来看，那人的确很像江糯。

但顾川澜知道，并不是。

他养着的小孩儿，叛逆是叛逆了点儿，但并不会乱来。

在某些事情上面，是很乖很有分寸的。

顾川澜眼神沉冷，视线从照片上挪开，唇角微微陷下去，像是生气了，声音寒戾，"上面的人，是江糯?"

“就是她。"顾舟忙不迭点头，又恰如其分地为自己开脱，“我也是不经意拍到的，没想到江糯竟然是这种人。"

顾舟没有明说，但给人留有遐想空间的力量更大。

“江糯长着一张无辜的脸，看起来单纯。但谁知道她私底下的生活有多混乱，而且她特别缺钱，为了钱……啥事儿干不出来啊。”顾舟隐晦的添油加醋道:“小叔，你千万别被她骗了。”

“嗯。”顾川澜什么都没说，面容冷酷，惜字如金，并没有表现出顾舟期待中的震怒。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随手递给顾舟。

字体苍劲有力，笔锋流畅霸气，带着极其跋扈的个人气场。

顾舟疑惑不解，连忙伸手借过。看见借条两个字的瞬间，童孔勐地收缩了几下。

“签了吧。"顾川澜将钢笔往桌上一扔，看样子是借给顾舟用之后，就不打算要了。

视线往下，仔细浏览过每个字，看清数字的瞬间，顾舟惊了，"小叔，我没有借过江糯一百万!她那个穷鬼，哪来这么多钱?"

顾舟叫喊着，激动地站起身。

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又一屁股坐回去。

“其中十万是本金，九十万是利息。”顾川澜说话时，不怒自威。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澹声道:"你还不起，可以让你爸妈帮你还。”

这就是顾舟最不愿看见的事，要是被爸妈以及其他人知道，他之前被江糯养着，当小白脸的事，面子还往哪里搁。

但顾川澜亲自发话，顾舟又不敢直接拒绝。

他万万没想到，拿出江糯在外面乱搞的照片，竟然还产生了反作用。

他觉得小叔肯定因为照片生气了，顺势就把气撒在了他身上。

他就是个倒霉的无辜背锅侠。

不行，在酒吧里乱搞的人是江糯，凭什么让他来承受怒火。

顾舟忍不了。

“小叔，我可以还江糯的钱，但是我得亲自还她，我现在去把她叫下来。”顾舟急切地站起身，迫不及待想要将江糯叫来，当着小叔的面，撕破她的伪装。

顾舟刚迈出两步，就被叫住了，“你坐下。”

顾舟不情不愿地坐回去，"小叔，那个江糯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要帮她。她就是一个外人，指不定在靠卖自己，赚了多少恶心的钱呢。"

一生气，顾舟连最基本的观察能力都没了，没注意到顾川澜的脸色越来越黑，还在不断往江糯身上泼脏水。

骂着，骂着，他感觉不太对劲一抬头，被那双冷戾猩红的眸子吓住。

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小……小叔……”顾舟从未见过小叔这般生气的模样，眼神凶得像是要杀人。

"签了。"顾川澜的声音很沉，冷得让人不容置喙。

顾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哆哆嗦嗦捡起桌上的钢笔，在欠条上签写好自己的名字。

签完，他抬起眼睛，才发现自己还没把手机拿回来。

但来不及了，顾川澜已经从他手机里，知道了照片的来源。

“小叔，这真的是我拍的，不管小慈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顾舟挺有责任心，哪怕自己怕的要命，还在努力保护江慈。

顾川澜未发一言，将手机扔回给他，“去把你爸妈叫来，欠条也该落实成账款了。江慈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先处理你的。"

一瞬间，顾舟张着嘴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想，他完了。

他不该惹江糯。

深夜的客厅里很安静，静得彷佛能听见针落地的声响。

顾舟的父母并排坐在沙发上，面露忧色。

顾二哥靠在不远处的落地窗边，单手插兜，左腿微曲，正低头和人发信息，明显不想参与其中。

一屋子人里，最狼狈的当属顾舟，他蹲在角落里，头发被手抓得凌乱不堪，丝毫没有平时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当属顾家少爷的傲倨。

他一直捂着，不愿被人所知的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在父母面前，面子和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三弟啊，阿舟他在外面做的事，我和他爸爸都不太清楚。这小子从小就爱仗势欺人，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顾大嫂深明大义，丝毫没为犯错的是自己儿子找补，赔笑道:“这钱该还，我马上让你大哥开支票。”

说完，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脚丈夫。

靠在沙发上打瞌睡的顾大哥清醒过来，抬手抹了把脸，昏昏沉沉地随声附和，“还，该还。”

支票开好，顾大嫂歉疚地笑着递过去，“三弟，你看，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让阿舟当面和江糯道歉。若还有其他要求，阿舟也一定会办到的。"

顾舟蹲在角落面壁思过，闻言，激动地想要反驳。

母亲狠狠瞪他一眼。

顾舟又立马像泄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满腔的怨念都憋在心里，不情不愿。

当初，他和江糯是情侣关系。

他作为男朋友，花点儿江糯的钱不应该吗?

未免欺人太甚。

他倒要看看，江糯能够搭上他小叔多久。

顾舟愤恨地一脚踹向墙壁，咬牙切齿，面露狰狞。

“不必。”顾川澜接过支票，澹声道:“顾舟年纪不小了，希望大嫂能够多花时间管顾舟。爸很看重顾家的声望，举若是长此以往酿成祸端你们在爸面前也不好交待。”

“是是是，三弟你说得对，小舟这孩子就是缺管教，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育他的。"顾大嫂忙不迭点头，颇有大义灭亲的意味。

竖着耳朵偷听，顾舟气得差点儿咬碎一口牙齿。

深得爷爷喜欢很了不起吗?

我才是顾家少爷，那个江糯算什么东西!

顾川澜什么都没再说，冷眸扫过蹲在角落的顾舟，拿着支票转身上了楼。

道歉就不必了，他不愿意小家伙和侄子再有任何的接触。

若江糯有其他要求，他可以代为转达。

让他俩见面，想都不要想。

皮鞋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渐渐消融在夜色中。

余光瞥见小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顾舟愤怒地站起身，狠狠一脚踹向旁边的柜子，嘴巴里骂骂咧咧，怨愤滔天。

顾大嫂顿时红了眼眶，十分心疼儿子。

她刚才一直在赔礼道歉，但此刻却一点儿也不想责备儿子，反而疼惜儿子之前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回来后还要被家里人欺负。

那个顾川澜真不是好东西，帮着外人欺辱自己的亲侄子。

若不是有老爷子撑腰，他哪敢如此嚣张。

搭在腿上的手指攥紧，指甲陷进掌心，顾大嫂的眼睛里迸发出几分怨毒。

就让顾川澜再猖狂一阵子，这整个顾家，最终势必是小澜的。

从头到尾，顾大哥都不怎么管事，靠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客卧里，江糯也已经睡着了。

睡姿十分高难度，半个身子悬在床边，一只脚丫子踩在地上，大半的羽绒被都掉在了地上。

顾川澜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将她抱起来。

这小孩儿平时张牙舞爪，连睡觉也不老实。

顾川澜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脱掉自己的外套，钻进被窝揽她入怀。

整个过程，江糯都没有醒。

迷迷湖湖间，像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像八爪鱼一样扒在顾川澜身上，咂咂嘴，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第二天清晨，江糯醒的很早。

她睁开眼，旁边的顾川澜还在睡。

遮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屋子里光线昏暗，一时恍忽，江糯还以为是半夜。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从顾川澜的身上爬过去，趿着拖鞋去了厕所。

解决完生理问题，江糯返回床边，准备像刚才一样，从顾川澜身上爬进床内侧。

爬到一半，视线被床头柜上的支票吸引住。

江糯疑惑着，俯身拿过支票。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直接一屁股坐下去。

顾川澜醒了，是被活活坐醒的。

一大清早，就遭受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