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在身侧的拳头,手心已经被完全汗湿,后背也凉飕飕的。
她扯了扯嘴角,眼尾快速耷拉下去,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声音也轻,“我真的不太想回家。”
顾川澜沉默几秒,“你说的是江家?”
江糯垂眸盯着脚下的地板,沮丧地点点脑袋。
“没事,不想回就不回去了。”顾川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以作安抚。
刚才小孩儿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表情立马变了。
他就猜出有事。
但江糯特意避开,顾川澜还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套出事情。
没想到,这小东西招供的还挺快。
顾川澜心里又软又疼,哪儿还生得起气来。
单手将江糯圈进怀里,像哄三岁孩子似的,轻拍后背安抚着:“乖,不难过。”
江糯靠着男人的肩膀,露出半张脸。
刚才还耷拉着的眼尾,此刻已经上扬,清亮的眸子里哪还有半分失落,皆是成功转移话题之后的兴奋。
视线从不远处的垃圾桶上掠过江糯眼睛里的笑意又快速收敛,变得有些忧桑。
怀孕的尿检,真的百分百不会出错吗?
世界上哪有百分百的事啊,肯定是机器短路,或者是工作时间过长不给休息,机器君就开始报复社会了。
江糯默默滴咕着,心里的忧虑”了些。
下巴在男人的肩膀上蹭蹭,江糯偏头,靠近顾川澜的耳朵,趁机小声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啊,可以提前给我三分之一吗?我所有的钱,都用来买土豆和牛肉了。”
对了,土豆炖牛肉。
江糯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顾川澜转身往后看去,放在桌上的饭盒已经空了,还残留了些许黑漆漆的汤汁但土豆和牛肉一块儿都没有了。
怔了两秒,江糯快速冲向垃圾没有。
卫生间的垃圾桶里也没有。
“你都吃了?”江糯惊诧地问。
顾川澜倚在床脚,脸不红心不跳沙定地回答:“都吃了。”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江糯撇嘴。
你一定是趁我不在,全部倒掉还毁尸灭迹了。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他总不能把顾川澜的嘴巴扒开检查。既然如此,嘿嘿嘿…
江糯嘴角一弯,脸上堆出笑,朝着男人伸出手,“既然吃了,就该付钱了。土豆一百块,牛肉一百块,人工一百块,运费一百块,以及我专门为你的心一百块。
顾川澜:“...算得还挺精。”
江糯成功拿到了五百块,瞬间人穷得叮当响,变成有钱大户。
连洗澡的时候,都忍不住在浴室里哼起了歌儿。
她洗完澡,轮到顾川澜。
浴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江糯站在垃圾桶边,快速将报告单捡起来,揣进兜里。
顾川澜打开门出来的时候,江糯正低着头在捏自己肚子。
衣摆被她叼在嘴巴里,露出白白软软的肚皮。
听到脚步声,江糯整理好衣服转身爬上床,钻进被窝里,白嫩的脸颊被枕头压扁,琥珀色的眼睛被垂搭的头发半遮着,似隐隐有水光在流。
“你今天洗这么快啊?”声音糯糯软软,有点儿撒娇的意味。
“嗯,刚在看什么?”顾川澜侧身躺上床,倚在床头,眼底的冷光被浴室里蒸腾的热汽浸润,温柔了许多。
“没啥啊,只是觉得我好像长个了。”江糯翻了个身,背对着顾川澜催促道:“快睡觉。”
病房里的灯被关掉,霎时陷入黑暗。
有几缕路灯光透过窗缝,洒落在地板上,丝丝缕缕,像黑夜中的星点。
过了会儿,身边人的呼吸声变得的匀绵长。
江糯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傲娇的小兽收起尖利爪牙,毫无防备地露出自己绵软的肚皮。
像一只等待着主人抚摸的大猫发出慵懒的咕噜声。
夜色深沉,顾川澜却没有睡意。
无意间看到的孕检单,勾起他很多的回忆。
怀着孕的母亲,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用近乎绝望的眼神向他求救。
那一年,顾川澜十七岁。
放学回家推开门,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急救车的笛声由远及近,飘荡在萧索凉风里。
顾川澜替身边的小孩儿掖好被子,一个人出了病房。
夏末的深夜有些凉,顾川澜靠在走廊的窗边,吸了口手里的烟,平素凌厉的眉眼变得有些颓然。
母亲大出血险些身亡,经过抢救,保住性命,但肚子里的妹妹没有留住。
后来,父母离婚,母亲离开,父亲常年不归家。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顾川澜一个人。
再后来,他从学校回家,一推开门,距离母亲摔倒处不远的沙发上,大肚子的女人衣衫不整的在他父亲怀里起伏。。
从那以后,顾川澜对这种事情极度作呕。
这么多年,在外人眼中,顾川澜极度自律,哪怕身居高位,私生活却干净得让人开始谣传他那方面不行。
关乎情事,顾川澜欲望很澹,偶尔自己解决,也是草草了事。
身边一旦有人,他就会烦躁。
从未想过,在以后的某一天,习惯会被人打破。
抽完最后一口烟,吐出的烟圈消散,顾川澜将烟蒂摁灭在垃圾桶里,又在窗边站在了会儿,让夜风将身上沾染的烟味儿吹散。
江糯沉沉地睡着,感觉到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迷迷湖湖靠近过去,钻进男人的怀里。
带着浑身凉气,顾川澜怕把娇气的小孩儿冻病了,扯过被子裹住两人,低头在江糯的头顶落下一个轻吻。
今夜月色撩人,顾川澜已经习惯自己床上多出一人。
温温软软的一团,蜷在他怀里,瘦削的嵴背随着呼吸起伏着,敲动顾川澜那颗比磐石还要冷硬的心。
顾川澜侧过身,收拢手臂将江糯圈进怀里,不经意在她睡衣兜里摸到硬硬的东西。
借着月光,看清是揉成一团的纸张。
还是之前被他扔进垃圾桶的检查单。
顾川澜冷峭的眉峰拧了下,视线在郭馥两个字上面停留片刻,将纸团扔进床头柜里。
一夜好眠。
耀眼的阳光从地平线升起来,雾霭蒙蒙。
江糯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扒拉半天,才终于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喂,谁啊?”
一阵暴跳如雷的怒骂,像狂卷的海啸般奔涌而来,“我江国一的女儿,竟然跑出去抛头露面,和你妈一样不要脸!”
江糯瞬间惊醒。
手机里江父的数落声还在继续,桩桩件件都是对她这具身体母亲的侮辱。
当年,在嫁给江父前,林母曾因喜欢唱歌,而在娱乐圈里短暂待过一短时间。
正因为如此,每当夫妻俩发生口角,江父都会辱骂林母不要脸,说娱乐圈的人都不干净,斥责妻子不知道以前和谁鬼混过。
而如今,这些随口就来的肮脏词又悉数加在了江糯身上。
她没有回应,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