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人多不适应？”吴雷关切问道。

嫦娥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的家人了……”

“呃，他们不是在C城吗？什么时候有空接他们过来玩……”

“不是他们，”嫦娥望着华丽的大堂，似又一丝回忆的感触，“是我以前的家人。以前那个家，最喜欢的就是举办这样的舞会……”

吴雷偏头看她，似乎很有兴趣。

“我的姐姐们都是天神的嫡女，她们穿着最华丽的裙子，佩戴上最耀眼的首饰，坐在高高的纱帐里，观看四方云集的勇士，为了争取天神女婿的位置，比武决斗……”

“比武招亲？”吴雷挑挑眉。

“不，有时候赢的人，未必能娶到女神，反而是在战斗中坚持得最久最勇敢的人能赢走美人心……”嫦娥的眼睛在吴雷面上溜了一圈，解释道，“因为即使他输给了对手，但他的坚持和勇敢在美人的心中早已赢了对手……当然，长得丑的除外，我的姐姐们都喜欢以貌取人。”

这是吴雷第一次耐心地听嫦娥说起“上一世”的事情，而且听完之后他竟然有几分相信了。

“那你呢？喜欢什么样的勇士？”

“我那时就像是灰姑娘里的辛德瑞拉一样，舞会的纱帐里是没有我的位置的。每次舞会开始前，姐姐们都会给我各种惩罚和任务，让我没有机会进入会场，所以每一场让所有少女欢喜的舞会，都让我忧愁。”

“因为每次舞会，你都只能躲在厨房的角落里数灰橱里的豌豆？”

吴雷开了个玩笑，嫦娥知道他是想缓解气氛。

“差不多吧，不过后来，我却慢慢地喜欢上了这段时间，因为……”

嫦娥突然停了下来，银月般的美眸深深地望着吴雷。

“因为我？”吴雷猜测。

嫦娥不置可否，“因为我每次受罚的地方，都会有一个人端着一碗银耳羹来接济我……”

嫦娥突然凑到吴雷耳边，轻声耳语。

“他就是用坚持和守护在不自不觉间，偷偷赢走我的心的勇士！”

嫦娥嫣然一笑，提着裙摆，害羞地跑开了。

吴雷楞在原地，一时忘了去追赶。

这是第十八次告白，每一个字都如同明珠落在玉盘上清脆动人，吴雷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动容，像是感动，更似欣喜。

仿佛等待已久的愿望，突然得以实现。这感觉，很陌生，却有种奇妙的久违感。

杨柳依依的河岸边，明月高悬，一个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鸣玉！鸣玉！我在这里！”柳月盈朝那个影子不停地挥动双手，后者却视若无睹，一直背对着她，继续沿着河岸朝前走去。

柳月盈心下一急，提着裙摆，朝那个清冷的背影追了过去，一边追着，一边大喊着，“等等我！鸣玉！”

那个影子越走越快，柳月盈追得太急，被一旁伸出的树枝绊倒在地，她急得眼泪刷地流了出来，止不住地喊，“鸣玉……鸣玉……”

昏暗中，那个影子竟然转过身来，柳月盈正想去看他的脸，突然眼前一黑……

玖笙突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双眼迷糊，似沉浸在梦里的情节中，难以平复，心口还隐约有些酸楚。

突然，玖笙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摸黑爬上阁楼，直奔书房。

在摆满书卷的书架前，玖笙迫不及待地翻开那个刻有寒梅傲雪图的木盒，雪白的手指急切地摩挲着那双红木筷，似想从中寻求一丝平静和安宁。

“鸣玉……”玖笙将那双木筷贴在心口，喃喃地念着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但这次，这个咒语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奇效，玖笙心中的烦躁未减半分，反而生出一丝慌乱来。

因为，那个清冷的影子一直在她脑中盘旋，挥之不去，玖笙没法骗自己，那个影子转过身来的刹那，她没有看清他的脸，但她分明看清了他手中那把天青色扇面的折扇——那个身影不是鸣玉，而是一直陪伴在她身侧的慕老板。

梦里的事大多是潜意识在作怪，玖笙能在现实里刻意回避的感觉，却无法在梦里欺骗自己。

她不得不承认，从这么多年的时光走过来，那个笑起来总是如同春风般温暖的男人，早已在她的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危险来临，他总是第一个挡在她的前面；困境面前，他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他的付出，他的等候，他的默默守护，玖笙不是没心没肺的瞎子，没办法视若无睹。

玖笙甚至无数次无意中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候，“重来”刚开张，几乎没有什么人气，她百无聊赖地替兰花浇水，那个带着温暖和光芒的男人，一下子闯入了她的世界，像一轮出生的太阳，照亮了她清冷孤寂的永生之路。

他说，让我来帮你吧，玖笙，我保证会是你最忠诚的伙伴。

这个承诺他坚守了千年，从未动摇过，即使她沉浸在过去，不愿踏出半步，他依旧甘愿做她的最坚实的后盾，不说一句埋怨。

他的温暖，他的执着早已将她那颗被时光冰冻的心悄悄融化，绿楹说得没有错，她早该踏出自己的龟壳，珍惜眼前人……慕老板那颗比水晶还要纯粹的真心，她岂可辜负？

但路西所言，又何尝不对？那个她心心念念等待千年的人，是她成为玖笙的全部理由，在没有和过去彻底告别之前，她如何重新开始？如果有一天，鸣玉带着对她所有的爱恋，重新回到她的面前，而她却牵着慕老板的手，那时，是该紧握还是放手？

每当这个矛盾的想法涌上心头，玖笙都无比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痛恨自己的不坚定，玖笙默默地告诉自己，那样美好的男人，值得更好的人，而自己早已签下契约，注定要与孤寂长伴永生。

玖笙将手中的红木筷放回盒里，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的她或许只需要一坛“醉生梦死”，然后什么都不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