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纸鹤呱呱飞在前面,紧着慕老板和路西一前一后窜进医馆,后面紧跟着灰头土脸的白无常,满脸惶恐地朝小阎王苍鹰拱手请罪。
“上神法力高强,属下实在是拦不住……”
苍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可以开始了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苍鹰完全无视后来的两人,诚恳地催促着玖笙快做决定。
慕老板摇着扇子,站到玖笙身旁,用比苍鹰更加诚恳地态度回答道,“就按您说的办,但必须由路西以上神的身份做见证,此事了结后,不管谁做阎王,真相如何,结果如何,都与‘重来’相关人等无关,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与我们为难。”
路西适时地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质协议,指了指空白处,“只需要在这个协议的任何你喜欢的位置,留下你的任何印记,即可。呵,不用谢我,谁让我是和平使者呢!”
苍鹰毫不犹豫地洒下一滴指尖血,复问玖笙,“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伴随着轻轻袅袅的檀香燃起,苍鹰迅速地陷入沉睡之中。
玖笙凝神望去,只见苍鹰的意识深处厉鬼全无,干净得只剩下蓝天白云和一个拿着一只纸风车在巷口奔跑的小女孩。
而在这一片净土背后默默守护的正是老阎王摩天的魂魄。
玖笙发现它后,立即闭上眼,紧跟着它进入到摩天的意识深处,在这残缺不全的魂魄里,玖笙却感受到一股汹涌的力量,那是发自肺腑的爱的力量。
玖笙遥遥地看着摩天穿过那片竹林,走进那个曾经在苍鹰梦里出现过的小院里。
他蹲在一个木椅旁喃喃自语,然后突然被一个声音吸引,瞬间穿出竹林之外。
竹林之中出现了一个黑影,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
突然闪电劈天,火雷阵阵,摩天被黑暗瞬间湮没……
“嚯”一声,玖笙睁开眼,从意识中脱离出来。
“我看到了,苍鹰,我画给你看!”
从玖笙的画作和描述之中,苍鹰看到一切她想知道的和不曾知道的故事。
她看到摩天穿过那座他们曾经住过的小院,蹲在她娘亲曾经常坐的轮椅旁,对着空空如也的木椅,夸赞她,细说他最真实的心里话。
他说,“阿芷,凡儿真的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不用再担心。她可是天生的上神,是会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发亮的神呐!非让她待在冥界,和我这些鬼鬼魅魅在一起,实在是太委屈她啦。如果你允许,我真想再任性一回……”
那些话,或许是曾经的他无数次想说,但自己却从未想听过,所以他只能在夜深人静之际,对着空荡荡的轮椅,默默说给自己听。
苍鹰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透出细细的疼。
她看着摩天立在电光雷鸣中,从容应对居心叵测的冥神,威风凛凛地像个大将军。
他说:“就算我不在了,还有我的女儿,她会肩负起冥界,绝不会让十殿阎罗之位落入你这个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
他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不会放弃什么?他最挚爱的妻子为人所害,早已仙逝,他唯一的女儿一心想要逃离,离他远去,而他唯一拥有的冥界,都因他为救自己的女儿舍弃一部分鬼力,而背叛他,要罚他灰飞烟灭……
他还有什么可放弃的?他还有什么好坚持的?苍鹰不懂,但她的心不知为何突然被不知名的情绪侵占,变得沉重。
摩天在风火雷电以及冥神黑暗力量的攻击下,拼尽最后一丝鬼力,重重地跌入竹林之中。他的脸上竟是一片安宁祥和。
他对着黑云散尽的虚无星空深情道:“阿芷,这一次,我没有任性,按照你的要求,我用尽全力去守护……但现在,我终于要卸下这副重担……谁来接过它……都不重要。”
“我只希望凡儿能永远……自由地……做自己……像苍鹰一样……”
“阿芷,你来接我了吗?……真好……”
苍鹰缓缓睁开眼,眼中并无一滴眼泪,心头却宛若压着千斤大石,沉甸甸的。
她茫然地环顾三人,突然一把抓住玖笙,急切道:
“你也看到了,害我娘亲的人,是那个冥神,从来都不是我爹,对不对?”
玖笙忙不迭点了点头,摩天因妻子为救他而死,一直心怀愧疚,但从竹林的那段记忆里冥神所说的话,不难推断出,摩天妻子也就是苍鹰的娘亲的死,与冥神脱不了干系。
苍鹰面有戚色,哑声道,“原来我一直都错了……大错特错!我的心魔从来都不是无法直面娘亲的离去,而是我一直以为是我爹失手害死了我娘,我无法原谅他,哪怕我知道,他那么爱她……我质问过他,可他从来都不解释……因此,我讨厌他,远离他……甚至曾经一度,憎恨他……”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是错的……是我错怪了他……这么多年直到他死,我都没有原谅他……”
“不……真正需要被原谅的是我……可是我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你知道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讨厌你!这竟是他听到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苍鹰双目噙满了泪,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她想起荒漠的那个夜晚,摩天拿着来之不易的良药来找她,同一片星空下,她刻意隔着几尺远的距离听他说话。尽管那一天,她感觉到血液中涌动着莫名的温暖,但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我讨厌你”!
这是个谁也无力改变的事实,苍鹰的心,像被无数根钢针一一扎过,密密麻麻的痛。
玖笙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这不过是一句气话,没人会当真的。你心底的那句‘谢谢’,我想老阎王一定听到了。因为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想着你的好,希望你能做自己,能自由地生活,像你的名字一样。你又何必钻这个牛角尖,为难自己?”
“不,”苍鹰抹了把眼睛,瞬间恢复意气,朗声道,“我是时候长大了!”
玖笙不明其意,正想发问,突闻一声巨雷平地响,将医馆的大门震倒当场。
【作者题外话】:呼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