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车队确实停在了原地。
带着人过来的方海悦也没费什么功夫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跟着隐卫大教头过来的易红樱有些忐忑她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到这位统治着十多万人的统治者。
虽然乍一眼看过去,这位统治者不过也只是个俩鬓斑白、面带皱纹的老人而已,并没有她所想象到的那种说一不二的气势和威风,更像是方家堡的田埂间打理着自家农田的老农一样。
他的衣服也是方家堡的居民大多都穿得起锦布,甚至还没有什么花纹,这个被那看起来很是严肃的中年妇人所搂着的老人,真的就是那位带着居民揭竿而起,推翻了俞家的方朝阳方税吏?
方朝阳虽然听不到这个约莫有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在心里的嘀咕声,但也能看得出她的不安。
他也没刻意的做作出平易近人的模样,只是抖了抖烟袋,继而微微弯腰道:“对不起。”
短粗的语句,仅有的三个字,就像是攻城锤一样叩开了易红樱的心防、击溃了她的勇气。
易红樱不禁捂住了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拼命的眨着眼睛,奢求着这样能使眼泪流回去。
但现实所发生事情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不会以人的意志发生改变。
方朝阳走了过来,无视了隐卫们对易红樱提起的警惕,就半蹲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本该告诉你们的,甚至可以在不告诉你们的情况下强行带你们出来但于非凡……我的老朋友,你们的好老师,他不是傻瓜,他能接受我带着大部分收获回方家堡的第一个借口,却不可能接受我将他的徒弟们强行带走的第二个借口。”
易红樱吸了吸鼻子,通过捂着嘴忍住了失声痛哭的她,眨着眼睛反问道:“您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把老师封印起来呢?您有足够的黄金,老师也有,甚至是我们这些在您看来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学徒都有不少老师奖励下来的金粉!”
方朝阳接过了吴沐白递过来的手帕,又将手帕递给了易红樱,语气没有发生改变:“我也想过这个选择……但你知道你的老师遭遇了什么?”
接过了手帕的易红樱像是接过了勇气,她逐渐地镇定了下来,又吸了吸鼻子,保证自己的鼻音不那么浓重后,才试探性的猜测道:“纯净知识?绘声绘影?雾影蜃城?庖丁登门……”
她还想再猜,却是看到了方朝阳摇摇头。
他扭过头,眯着眼睛打量着光柱,同时指着光柱苦笑道:“呵,都不是。”
“那是什么?”易红樱用力地抓紧了自己的膝盖,哪怕手背上的青筋已然暴起,指尖甚至多了些许殷红,都没法阻止她那带着希冀却并不坚定的话语脱口而出:“小师妹比我懂的还多,她一定有办法的。”
“没人有办法……”说话间,方朝阳还是摇头,他的脸上带着挣扎,最终还是在易红樱那哀求的目光中叹息道:“四天前,带着金冠的他告诉我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完成仪式,他说……”
“我没法阻止他,我没法抗拒他,在每一次抗拒的过程中,在每一次疼痛的煎熬中,我才发现……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是一个即将诞生在世界上的怪异,我们危险、我们无害、我们只是得帝国辉光盘绕在天空中的阴霾。”
“其名可为……非凡轮回。”
得到了答案的易红樱的目光逐渐呆滞。
新生的怪异,闻所未闻的怪异,这哪里是一群学徒和一群普通人人所能插足的领域?
她茫然的看向了光柱,不顾自己在强光中逐渐目眩,呢喃道:“二十年如一梦……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此刻,吴沐白才出声道:“你说,这姑娘在想什么?你不是说了,能逃出来的学徒都是不愿为他的仪式所牺牲的吗?”
示意隐卫们将地上的易红樱抬到车上的同时,方朝阳那依然清明的眸子里多了些许追忆:“这个世界上,总有意外和聪明人,对吗?”
发现吴沐白已经是陷入了沉思,他不由地轻笑着搂住了她的腰:“别想那么多了,怪异归于自然,凡人归于人间,帝皇的箴言一向充满了智慧……我们回去吧。”
“他或许成功了,也或许失败了……他即有可能完成了他的承诺,也有可能违背了他的承诺但无论如何,我已经做到了我该做、能做的事情,尽力而为就好。”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在风中飘向了光柱,光柱恰好也开始出现了波动,由笔直的1变成了波浪的1……
而早在一老一少交谈的开始,焦头额烂的郝源也在惊喜之余,不免下定了决心要铲除这些有着一把子力气和满嘴鬼话的无业游民。
警务员们确实非常用心……甚至都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才以极快的速度平定了各个商业街道所发生的打砸抢事件,同时方家堡里的居民虽然大多都是面带不安与惶恐,但他们竟然大多都躲在家里没出来,使得郝源预想中的混乱并没有发生。
虽然很好奇原因,但这时候的执政官可没空深究这些小细节并非关键的事情可以在事后去梳理、总结。
在隐卫和警务人员将那些化身为暴民的无业游民们给镇压了的同时,他就已经马不停蹄的带着隐卫出了堡。
方家堡和四镇十二村互为方家的基本盘,在市政府出现后,前者显然已经成为了更重要的那一部分,但这并不意味着后者就要因此出局了,至少在济卫们退休前方家-济卫-四镇十二村的这个体系不好动,而且在他没有得到了老泰山的支持前,也没法动。
但这次意外……或者说是危机,却是让郝源看到了其中蕴藏着的机遇。
从职责上来看,济卫是要对四镇十二村的稳定负责任的。
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地方出现了大规模的骚乱,他就能以种种和这个职责有关系的借口介入到这个体系中来。
当然,比起难听的借口,他更乐意称之为名正言顺……名正言顺的将这个体系拆分,并且使得市政府能将四镇十二村也纳入到方家堡运转的体系中来,岂不是说他的手上又多出了近3万人的劳动力?
他就不相信了,快翻了一倍的劳动力难道就不能将方天城的竣工时间也缩短一倍?
这个最重要的工程完成之后,军队的建立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在结实的土路上飞驰的马队已然越过了崭新的木桥,逐渐消失在了土坡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