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玉在街上找到了在附近送柴炭的大龙哥。
噼里啪啦将今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小伙伴义愤填膺，表示可以协助闫玉去套刘家的麻袋……咳咳，事实上这仅仅只是闫玉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没有实施的打算。
“大龙哥，我先带你去认认门，你等会送些柴炭过来，不用多，够一两日烧的就行，师婆家里地方不大，堆不下许多。”闫玉和王大龙边走边说道：“从明日开始，多拉一些柴炭来，分作三处，大头往铺子里堆，我已经和戚五叔说了，先紧着给那院子里堆柴炭的棚子搭起来，剩下一处还是在城门的摊子，最后一处就是这我师婆家的这个巷子，咱们在这也支个摊，留几个人守着，以后附近有人家要买，直接从这头给送。”
不用往返城门口，还能短些路程。
王大龙不住点头：“小二，我这推车上还剩下些，先给你得了，还有一户定的我下一趟再给送。”
小伙伴很能分得清里外，闫玉无比欣慰。
“行，推都推来了，就撂下吧。”闫玉又加了一句：“我直接给你结铜板，以后这边的柴炭都这么办，给现钱，不然我还得单记一笔，麻烦。”
王大龙痛快道：“中，就按咱村里的价收呗。”
小安村有个内部价，谁家的柴炭短了都能从这边买，比正常的卖价便宜，算是小安村内部的福利。
闫玉就这个事和大家伙专门解释过一遍，如果不给钱挂账，那就得单独立个记账本，加大她的工作量，所以要求大家伙都直接给现钱。
闫老二做饭的时候发现田夫人家存的柴炭也不多，和闫玉说了一嘴。
作为一个垄断了府城木柴生意的小老板，谁家缺柴用，她家都不能缺啊。
闫玉在前头领着，王大龙推着手推车在后面跟着。
在院里卸下半袋子木炭，两捆柴，闫玉给了铜板，给大龙哥拉到田夫人面前，介绍道：“奶奶，这是我们村王家的大龙哥。”
王大龙局促的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好了。
一紧张，也跟着小二喊：“奶奶，我叫王大龙，在家里是老大，我爹是王大郎，我叔是王二郎，我还有个弟弟，叫王大虎……”
闫玉在旁边憋笑到肚子疼。
田夫人忙道：“好孩子，快进屋暖和暖和，小二，给你大龙哥倒碗热水。”
李雪梅笑着道：“大龙啊，快进来，婶家今天就搬，来你田奶奶家住，以后到这就进来歇会暖暖身，和咱自家一样。”
王大龙诶了一声，又不好意思的喊了声田奶奶。
田夫人摸出几个铜板，塞在他手里。
“田奶奶给你的，买零嘴吃。”
王大龙羞红了脸，手足无措。
还是李雪梅让拿着，他才收起来。
闫玉给他倒了碗水，王大龙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像屁股底下着火一样，腾的站起来。
“田奶奶，闫二婶，我去送货啦，还有没送完的人家。”
“大龙啊，闲了来家里玩。”李雪梅说道。
“诶！小二，那我走啦！”王大龙眼巴巴的看着闫玉。
“中！”
闫玉跟着出了院子。
“小二，咋还给我钱了？这咋整……”王大龙挠头。
“给你你就拿着呗，这是奶奶给你的见面钱，你安心收着，大龙哥给自己买点零嘴，哈哈哈！”闫玉笑得前仰后合。
这头李雪梅在和田夫人说明情况。
“……咱家和村里头的戚家做着烧炭的营生，家里头她大伯她爹她大哥都不在，就小二管着这摊事，那孩子跟着她大伯念了几天书，会写几个字，算账也能算得明白，本来是逃荒路上为了安全给她做了男孩的装扮，就当自己是小子一样，她爹她大伯都纵着她。
和村里的孩子们都玩的好，您别看她小，在孩子堆里说了还挺算，比这大龙还大些还高些的小子她也能玩到一处去……”李雪梅又道：“自从想出这个搭着木柴一起卖的法子，木炭也跟着好卖了不少。”
田夫人道：“这事我还真知道，以前是些更小的孩子，走街串巷的吆喝，平时就背个小筐，地上有雪就拉个木板，后来就变成大点的小子，有的时候也有大人来送，给送进家来，还给摞好，原来是你家的买卖。”
“师娘也买过？”
田夫人笑了：“不买他们的，就得自己去城门口，能便宜几文，可得赶早，去晚一些就没了。”
李雪梅晓得她说的是零星在城门口卖木柴的散户，城里人家能买到的确实不多，几乎都被她闺女收走了，然后加价再卖出去。
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小二这个孩子，是个小财迷……”
田夫人笑容加大：“看出来些。”
一个劲追着刘婆子家要那五两银子……
“那我给了大龙铜板没给她，她会不会不高兴？”田夫人敛了笑，认真思索起来，起身就要回屋拿自己的体己银子。
“您可别，她的私房银子不少，刚才我也不好拦您，咱村孩子往来府城卖柴炭的可不少，您给了大龙，那后头的来了不好叫他们空手，等会让小二爹出去换些铜板，等那群孩子来了，您挨个都认认，都是和咱小二玩得好的。”李雪梅笑着说道。
她看出来了，田夫人喜欢孩子。
大龙头一声喊错，随着小二喊奶奶，田夫人心里头是高兴的。
“你放心，我还有点私房银子。”田夫人明白她担心啥，“我针线活不好，但会描些花样子，也能卖些铜板，虽没读过几本书，字还写得几笔，也能接到一些抄书的活。”
李雪梅肃然起敬，寻常的花样子描了也卖不了多少钱，那布和纸哪样不贵，都合不上本，想卖的多些，得描那些复杂的花样。
抄书就更是如此，对字要求很高，至少她闺女到现在都不合格，在她看来，已经很工整了。
“您谦虚了，不是写得好，书铺不会收。”
田夫人浅浅一笑，道：“你说的对，得换些铜板备着，那伙卖炭的孩子我晓得，人数不少。”
“小二那您别惦记给了，那孩子分得清里外，您给她，她才要伤心了。”李雪梅如此说道。
田夫人惊讶的挑眉，定睛看了李雪梅一阵，舒心的笑了。
这李娘子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闫家上门来见她，带了好些东西，她什么都不给，恰恰是拿他们当自己人。
师徒如父子，她做长辈的，受得坦然。
有来有往的那是人情，他们这种关系，本就不需要那些虚礼。
……
闫玉回到村子就张罗起来。
闫家好一阵鸡飞狗跳。
容嬷嬷比划不过来，就在地上写，问她要不要带上后院的家禽……
她家母鸡抱窝成功，小鸡仔养到长满了绒毛就被各家的娘子抓回去养，闫家留了几只，要是搬就得连窝端，不搬的话，最好将鸡送到别家去，省得家里没人还要烧火墙，不烧，它们怕是得冻死。
还有地窖里储备的吃食。
依着容嬷嬷她都想带，她的皇后娘娘和十二阿哥在哪，这些东西就得在哪……
闫玉耐心的解释着：“地方实在小，放不下那些东西，那边没地窖……”
容嬷嬷写着问，能不能挖一个？
闫玉：……
这个要求必须驳回。
“这个时节不好动土。”哪有冬天挖地窖的，现在看着土都冻得实，等天暖了一开化，土层结构就会发生变化，很容易塌。
容嬷嬷点头表示明白。
闫玉想着后院的家禽也不是不能都带上，田夫人家放不下可以放到铺子里去啊，倒是东西，真不用都拿上，也不是不回村里了，需要啥再回来拉就是。
“抓紧时间，多跑几趟。”闫玉对容嬷嬷说道：“吃穿用的，还有家里的锅盆碗快，这些都拿上，那边只有一个灶，不够用，回头看看能不能改，可以先放在铺子里，咱随用随去也近便。”
“小二，你来看看，婶子的东西我收拾的够不？”大丫在屋里喊道。
“来啦！”
闫玉跑回屋。
“这堆都是，还有这些被褥，你给我搭把手，咱俩捆上。”大丫招呼道。
闫玉脱鞋上炕，和大姐一起，又是压又是捆的。
“大姐，你和晴儿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我俩的好收拾，回去包上就行，婶这边可不能少了东西，回头要用找不到，可急死人。”大丫忙的额头见汗。
闫玉扫了一眼整个屋子，还能有啥落下的，大姐给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了。
这不搬家不知道，竟是多了这老些东西。
光是给孩子预备的就占了一大半。
“大姐，这就差不多了，缺啥咱再回来拿。”闫玉说道。
“小二，车都架好了。”闫向恒在外面喊道。
闫玉赶紧抱着包好的大包往外走。
容嬷嬷手脚麻利，已经开始往车上搬米面肉菜了，鸡笼也上了车，母鸡和小鸡挤成一团。
闫向恒看到容嬷嬷抓着家里那只打鸣的公鸡，有些犹豫：“这只公鸡也带上？村里就它一只能打鸣。”
虽然总是大半夜的鸡叫，委实有点早，但确实是唯一一只没错。
容嬷嬷停下，看向闫玉。
小公鸡被她掐着脖子，连翅膀都不敢扑腾，小豆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几人。
村里头都习惯了，可它这个打鸣时间冷不丁到府城，真的很扰民。
“那就留下吧。”闫玉决定回头给它送罗村长家去养着，罗爷爷的起床时间和小公鸡高度重合，应该会喜欢它。
闫玉：“大哥，你回虎踞偷摸找师公说那刘家欺负师婆的事。”
“我晓得，今天晚上我们提前走。”
“嗯，这事看师公是什么意思，要不要亲自走一趟。”
她其实更想知道师公是个什么态度，才好拿捏分寸整治刘家。
闫玉挑挑拣拣的往车上装东西。
这头一趟，自家的东西先不着急，先给爹预备出往街坊邻居拜访的礼来。
闫玉不喜欢他们，也不想往深了交，越是这样才越要客气。
让人家挑不出半点错来。
……
闫玉找戚四叔跟她来回跑。
戚四自是无有不允。
一辆牛车，一辆驴车。
不止将大丫和晴儿运了来，还有满满的两车东西。
闫玉没直接回去，先拐到铺子喊上戚五叔和卢师傅帮忙。
两辆车停在巷子口，三个男人一趟趟的往里头运东西。
尤其是戚四戚五两个人的个头身板，想不注意都难。
巷子里的人家都敞开门看热闹，议论纷纷。
却是没人敢上前打听。
田家的小子那个厉害幼，谁敢去搭话。
倒是有娘子看着大丫面善，试探着凑过来唠嗑。
大丫一路上就听妹妹说奶奶咋受的欺负，那刘家怎么怎么坏，这巷子里的人家又如何如何，心里很有数。
说话温温柔柔的，也喊着田夫人奶奶，说要搬过来住，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笑笑不答话。
晴儿别看小，很有眼力见，大丫和人说了几句话，就被她拉走。
田夫人看到大丫这样如花似玉的大闺女，更是稀罕，拽着手不愿意松开。
问她多大了，许了人家没有，平时都做什么……
晴儿也被她搂到跟前，听说她的身世，道了三遍可怜。
大丫和晴儿都被闫玉叮嘱过。
大丫随着闫玉喊田夫人奶奶，晴儿喊她田奶奶。
田夫人笑眯眯的应着：“这么好看的闺女，叫什么大丫，在村头一喊，好几家闺女应……千初多好听的名字，奶奶让他们都改了，咱们以后就喊这个名。”
大丫低声应了。
晴儿机灵，小声喊道：“千初姐……可真好听！”小女娃的眼睛笑成一对月牙。
闫老二在院子里归置东西，闫玉马不停蹄还得往村跑。
容嬷嬷还留在家收拾，等着她接呢。
从刘家门口过的时候，闫玉往里头扫了一眼。
没有门，真的看得好清楚。
院子里还保持着被打砸之后的凌乱，一动未动。
闫玉嗤笑一声。
心眼还挺多，知道保留现场。
她刚走到巷子口，就和刘婆子打了个照面。
眼睛往她身上一转，就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家里头灶锅都被砸了，开不了火，刘婆子这是去买吃的刚回。
刘婆子冷着脸，两人交错而过。
闫玉闻到一股馒头味，嗯，错不了，还是杂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