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世子这才发现,被他略忽视的闫二,竟是与乡邻这般亲近。
闫家兄弟一回来,整个小安村都不一样了。
乡亲们尊敬甚至依赖他们,比之小二这个孩子更甚。
闫老二终于从人群中脱身,跑到他媳妇跟前,满脸的欣喜,连头发丝都透着笑。
这厮到底还知道大庭广众,拉着他媳妇的小手回了自家的院子。
两个人进了厨房里头说话。
闫老二都不舍得撒手,咋看他媳妇都没够。
一会让她坐下,一会问她冷不冷,捅一捅灶膛,一会又让她等等,他想去挤点羊奶煮热给她喝……
被李雪梅告知母羊受了惊吓不产奶了,扼腕不已。
“你弄个蛋花汤吧,我有点饿了。”李雪梅笑着说道。
“唉!”闫老二一边忙活一边转头和她说话。
虎踞的事情压根没提,只说田大老爷收他做学生的事。
“梅啊,你说我这老师认得咋样,我觉着这老头不错,拿百姓特当一回事,拎刀守城的时候满身都是劲,那口号喊的……
他还说会帮我遮掩我的真实水平,真的,太打动我了,不过这些也不重要,我都做好丢人的准备了,就是吧,老头瞧着有些可怜……咱也不用做啥,大哥说,等正式拜师后,多走动走动就行,到时候咱一家去府城师母那边认认门。”
李雪梅便随着他的称呼问:“师母一个人在府城?”
“嗯,也是觉得虎踞这边不安全吧……”闫老二的声音有些低沉。
李雪梅最了解他,若虎踞那边没有事,他不会一字不提,不提,便意味着事态非常严重,他不想让她跟着担心。
田大老爷如何才会可怜?之前来小安村的时候,她是见过的,虽有些年纪,也是一身气派,神采奕奕,很有官威。
怎么就病了?怎么就身边没人了?怎么就无人照料,非孩她爹不可了?
这些都经不住细想,一想,她心脏就控制不住乱跳。
深呼吸几口气,缓了缓心神。
闫老二殷勤的将蛋花汤端过来,不断用勺子挑起再吹,试了温度正好才示意她快吃。
李雪梅抿了一勺,眯起眼来,就是这个味道。
她见他一直看她的肚子,又一脸的喜色,心下便有几分明白。
轻声问:“是女儿吗?”
“可不,是咱老闺女!”闫老二脱口而出之后,便察觉不对,小心翼翼的看他媳妇的脸色。
李雪梅脸上慢慢绽开笑来。
如冰雪融化,春暖燕来。
“自从咱们到了这边,说我身上有了身孕,我就……有些盼着。”
李雪梅轻抚肚子,缓缓道来:“那时候心思有些乱,我一方面想着这不是咱们的孩子,不过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份,又没法再回去,那一家子不知会如何,留下的这个孩子,咱给好好带大成人,日后就算不和咱们贴心也没啥,咱们还有闺女呢。”
“就是就是,咱闺女养的多好,谁不羡慕咱,大宝又聪明又懂事,从小就是开心果,看着她就高兴。”闫老二骄傲说道。
李雪梅轻笑出声,又道:“也会想想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男孩就麻烦,按照这边的世俗,咱得给他娶媳妇,以后让他养咱老,家底大半都给给他,咱家大宝出嫁以后,反而成了外人……我有些不乐意。”
是很不乐意。
所以那时候她总是闷闷不乐。
“小兔崽子敢翻天,我打断他的腿!”闫老二故作厉害,竖眉立目的。
李雪梅捶他一拳,笑道:“你吓唬谁,就你最惯孩子。”
闫老二嘿嘿笑着,眉眼都透着温柔:“可这是闺女,是闺女,梅啊!是咱老闺女来找咱了……”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在眼眶里都没来得及打转,就哗啦哗啦往下落。
李雪梅也眼眶发红:“我也想过要是个女儿该多好,可一半的几率,还是太小了,我都不敢盼,不敢念……”
闫老二哭的稀里哗啦:“我懂我懂,都是我没照顾好你们,都是我的错。”
“怎么能怪你,是我逞强,非要送走那届毕业班,不然早早离职,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李雪梅的眼泪终于滑下来,她闭了闭目,稳了稳心神,道:“过去的事情,咱们不提了。”
“怨我……”闫老二被李雪梅抓住手,忙住了嘴。
“孩子一天天在我肚里长大,我想问容嬷嬷,又怕知道……
闫怀安,这个女儿,咱们就当她迟到了二十年,好不好?”
闫老二边哭边点头:“好!对,她就是迟到了,这个小没良心的,终于想起她爹娘姐姐啦,终于来了啊!呜呜呜……”
李雪梅笑着流泪,摩挲着自己的肚子怎么也不够似的。
闫玉蹲在厨房外面,瞪着发红的眼睛望天。
她一直知道自己有个没出生的妹妹。
爹娘瞒她,但老家的亲戚嘴碎,说话也不避讳孩子,堂哥堂弟们总是揪她扎好的小辫,用最欢快的声调说着最残忍的话。
“堂婶再怀多少个都是女娃,哈哈,你没有弟弟,你家绝后了……”
“堂婶不能生了,再也不会有小孩……”
“要工作就得舍孩子,谁知道他们是撞没的,还是打下去的……”
闫玉慢慢起身,蹑手蹑脚的离开。
先从后院出去,到外面跑了一圈。
凉风一吹,眼睛立时恢复正常,连脑袋都吹的清清凉凉。
她赶紧跑到大石头处,站到她大伯身边。
全然一副我一直在这,无事发生的样子。
闫怀文瞧了瞧她,伸手将她的乱发捋平。
“大伯,还没商量出结果吗?”
“这么大的事,是需要一些时间。”
闫玉瞄了眼旁边的世子,偷着对大伯使了一个眼色。
闫怀文会意,与世子说暂时离开一下,去给孩子添件衣服。
闫玉将大伯拉到一边,小声问:“大伯,这个小旗和总旗,当了好不好?我是说,你觉得好吗?”
“我觉得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村里人想法如何。”闫怀文教她:“村人信任,不代表事事都要依从我们,这关乎日后几辈人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