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是府院,就足足大出沐恩侯府一倍去。雪兰坐在软轿里,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内院。
雪兰记得刘嬷嬷说过,卫国公府是太祖皇帝赐的,这么大的手笔,确实可以看出盛家在皇族心中的地位。
下了软轿,转过影壁,雪兰看向四周,一座不小的大院就在眼前。院门口早有一个穿着体面的丫头候着,见林氏和雪兰而来,丫头急忙上前施礼,“叶夫人,我家夫人已经等候夫人多时了。”
林氏自然笑着道了句“辛苦姑娘”,出手打赏了一个荷包。
丫头也不推让,只含笑着收下,引着林氏向里面走。
进了大院,院里满眼全是种着的桃花。虽已过了花期,而院中的桃花不知是谁负责植养的,竟然也吐着浓艳的花蕊。在那密实的绿叶中,粉白相间的桃花显得堪是好看。
雪兰跟在林氏的身后,走向正房。
盛夫人正站在正房的屋檐下,见林氏和雪兰走近,盛夫人走下台阶,迎上前来,笑容比前几日在叶府里亲近了许多,“叶夫人,我等候你许久了。”
林氏忙笑道,“盛夫人久等了,倒叫我心有不安。”
盛夫人笑着携住了林氏的手,看向林氏身旁的雪兰,道,“叶二小姐也来就好了,溪姐儿这孩子一直念叨着叶二小姐呢。”盛夫人说着,对着林氏微微笑道,“叶夫人,我们也别拘着孩子们,我叫人直接送叶二小姐去溪姐儿的院子,您瞧如何?”
盛夫人此时对林氏全然是体恤,又说着玩笑话儿,和那一日的不冷不热俨然不像同一个人。
林氏又岂会抚了盛夫人的面子,她笑着对雪兰说,“兰姐儿,你去瞧瞧盛大小姐也好,到底你们是小姐妹,不必在我们眼前拘束了。”
雪兰自然是点头同意。
盛夫人唤过丫头来,“桃芳,你去引着叶二小姐去大小姐的院里罢。”
一个穿着葱绿衣服的丫头走出来,答应一声,走至雪兰面前,笑盈盈着道,“叶二小姐,请您随奴婢去大小姐的院子罢。”
雪兰笑着答应了,随着丫头桃芳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一路上,雪兰欣赏着比沐恩侯府还雅致的院落。
卫国公府虽大,却不显空旷,亦假山亦树林,风景别致。就是眼前的甬道上,也是每隔一断路就有一座石灯笼。石灯笼顺着甬道蜿蜒而去,看着即肃穆又雅观。
甬道两旁,或有密密的湘妃竹,或有修建精致的小池塘,还有盈挤热闹的木锦花。偶尔能听到鸟语虫鸣,给宁静的内院又凭添了几分恬适。
雪兰想,太祖皇帝一定是真心喜爱第一代卫国公,不然不会把一座府邸建造得如此完美。大气又不失写意,如一张两面的水墨画一般,一面是庄严,一面是自然。
叫桃芳的丫头一直引着雪兰走了一会儿,才到了一处庭院。桃芳笑道,“叶二小姐,这里便是我家大小姐的住处了。”
雪兰走至近前,抬头观看。只见黑色的匾额上写着金字:姝苑。
桃芳引着雪兰走进姝苑,盛兰溪早迎在正房门口。
“雪兰!”盛兰溪笑盈盈的飘然走下台阶,来到雪兰面前,拉住了雪兰的手,“可等来了你了,母亲早遣人告之我你要来了,我一直守在这里等你呢。快走,”盛兰溪一面拉着雪兰的手,一面向里走,“你瞧瞧我把香茶已备好了呢。”
雪兰抿着嘴笑,回身谢过了桃芳,桃芳才退下。
盛兰溪拉着雪兰的手走进了正房,盛兰溪的闺房并不大,和雪兰的兰园正厅差不多。可是陈设却比雪兰的正厅考究许多。
多宝格上摆放着定窑的贡品镶口玉壶春瓶一对,半拃长的羊脂玉白鹤,另外还有些雪兰能叫出名字来,有些看不出出处的珍品。
紧临着多宝格的墙上挂着一副《牡丹狸猫图》,栩栩如生的狸猫连胡须都可瞧见。画的下面是一张极大的书案,上面摆放着狼毫墨砚。
最吸引雪兰目光的是一个黄梨木雕着如意纹的五屏风镜台。
往常小姐们都是宝座镜台,显得呆板又寻常。而盛兰溪的五扇屏风镜台,则是每扇依次向里兜转的小屏风,五个相连,成半抱状。屏风头上雕着精致美伦的凤头,叫人瞧着便知其主的高雅。
盛兰溪拉着雪兰坐在临窗的小炕上,笑道,“大红袍你可喝得么?”
芳儿笑着把描金的茶盏放在炕上的小几上,“叶二小姐尝尝,这是今年新贡来的大红袍。”
雪兰拿着茶盏,打开茶盖,果然清香扑鼻,未饮叫人先沁了一身的香气了。
“不错。”雪兰轻抿一口,笑着对盛兰溪说着。
盛兰溪笑意更浓。
雪兰从楚锦的手上接过帕子包,放在盛兰溪的手上,“我昨日做的小毛兔,上一次被闹得落了水,想来你没有心思再瞧那些小玩意了,这次做给你赏玩罢。”
盛兰溪高兴的解开,道,“好,好,雪兰,你这才真是送到我心里去的好东西呢。”
雪兰把走之间采来的草叶一并递了上来,“我给你吹一曲民间小调如何?”
盛兰溪向外面的丫头看了看,摆摆手,“你们都退下罢。”
丫头们鱼贯而出,盛兰溪才道,“雪兰,你别怪我叫她们出去,我实在不想她们瞧见你如此作乐,被她们落下了口实。”
雪兰一笑,翻着手上的草叶转了两圈,“我若是真在乎那些,早不必在京城里住了。”
盛兰溪这才想起雪兰是从岁县里来的,她脸上发红,不知道该和雪兰说什么。
雪兰笑着看一眼盛兰溪,悠悠的吹起那首从前在岁县里吹过无数遍的曲子。
清冽且朴实。
这是雪兰第一次听到草叶吹曲子时的感觉。
那是一次雪兰跑出去又返回祖宅,李妈妈坐在小院的长凳子上吹着草叶。
雪兰倚在大门口,没有打断李妈妈,一直听着,由着曲调把自己当到未知的境界里。
一曲终了,雪兰闯了进来,追问李妈妈这叫什么曲子。李妈妈扬着粗亮的嗓门喊道,“你管叫什么?!只管老老实实的耍你的去罢。”
雪兰灰着头转身而走,李妈妈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娘说,这叫《思乡调》。”
雪兰不由得回头看李妈妈,李妈妈依然坐在长凳上,双眼望着染了幕色的树梢,不动也不语,像一副静止的画。
从此后,雪兰偷偷的学会了这曲小调,一直没让李妈妈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