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京城中的世家夫人们都不曾见过秀阳公主,就是新婚的昭华公主也极少能见到。世家敏锐的头脑马上看出了端倪,从前还想求娶秀阳公主的人家,再没胆量在扬贤帝面前提秀阳公主一句话。
外面的风云,雪兰很少去看。只守在自己的小家里,过着安稳的日子。
盛信廷也惯会陪她,春日陪她骑马,到了夏日陪她泛舟。到了晚上,有时候两个人还去花园子里捉促织,去湖畔放河灯,去假山上听雪兰吹草叶。
阵阵夜风起时,雪兰坐在假山上吹着草叶。盛信廷会叫人拿出夜箫,和上一曲。一曲和着箫的民间小调,飞扬在花园里,跳跃过枝头花间,直深入人心中最温暖之处。
在用过了早膳,雪兰忽然问盛信廷,“那些刺客,还没有一点消息么?”
盛信廷蹙了蹙眉心,“没有。”
苏茂谨发配走了,京城里再没有什么人和她与盛信廷结怨了。雪兰实在想不明白,京城里到底还有谁想致他们夫妻于死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雪兰的修眉皱在了一处。
盛信廷起身走到雪兰身后,手按在雪兰的眉心,轻轻揉了揉,“此事无须你来皱眉,你还有男人呢。”
雪兰舒开了眉,唇边漾着笑。
这时,洛璃隔着帘子向里禀道,“大爷大奶奶,叶三爷来了。”
叶建彰竟然会来将军府!
雪兰吃了一惊,拂掉了盛信廷的手,急忙站了起来,“三弟在哪?”
“在前厅里喝茶,还带了许多吃的东西过来。”
雪兰转头回望向盛信廷,盛信廷也正看着她,雪兰脸色喜色大过于惊奇,“三弟来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来的!”
盛信廷拉住了雪兰的手,“不然我陪你去前厅罢。”
将军府里,还是叶建彰第一次登门。雪兰和盛信廷进了正厅时,叶建彰正负手看着正厅上墙上的《晚荷图》。
听到了声音,叶建彰转回头来,对着盛信廷和雪兰施了礼,“二姐、二姐夫。”
雪兰只望着叶建彰笑,连让座都忘记了,倒是盛信廷给叶建彰让过了座,雪兰才脸色微红着坐了下来。
叶建彰脸上似要泛着笑,似乎内心又极挣扎,到底只翘了下嘴角,“贵妃娘娘那里赏了许多水果,大嫂子让我给二姐姐和二姐夫送来些。”
雪兰没想到,惦记她的倒是楚氏。
“那就请三弟回去代我谢过大嫂子罢。”雪兰双眼含笑,温和着看着眼前的弟弟,“三弟现在还在庶吉士馆里做学问么?”
叶建彰点头,“许多庶吉士,都是我的先生,他们帮了我很多,我也学到了很多,再春闱,我是一定要去参加的。”
雪兰的眉头往内牵了下,到底还是被笑意抹了去,“有志气就是好事。”
盛信廷笑着道,“一会儿午膳三弟就留在府里用罢,将军府三弟还是第一次来,我带着三弟转转。”
“不了,”叶建彰说着已经站起了身,“我这就要回去了。有一件事我也正想问问二姐,明日我想回岁县里看看娘,我想二姐姐陪我回去……”
雪兰的心头一悸,这么久以来,叶建彰很少提及海氏,雪兰以为他心里以海氏为耻。可是今日,弟弟提出了在岁县里看娘,就是说明,他的心里还是有海氏这个生母的。海氏在天之灵该是欣慰的。
“好啊,我陪你回去!”雪兰转头看向盛信廷,“叫你二姐夫和我们一道回去。”
叶建彰微迟疑,眉头拧了下,雪兰和盛信廷都看在了眼里。盛信廷便笑,“我不必回去了,正好江南有个朋友回京,我陪陪他,你和三弟回去便好。”
雪兰心里泛苦,叶建彰还没能接受盛信廷这个姐夫。
雪兰和盛信廷送叶建彰离开了将军府,厨房里的人就来请雪兰的示下,“大奶奶,三舅爷还拿了两条江鱼,今晚您和大爷吃鱼么?”
盛信廷扣住了雪兰的纤纤手指,“自然要吃鱼。”
雪兰抿唇笑,心里喜忧参半。
盛信廷大义,不和叶建彰计较,并顾及雪兰的感受,这让雪兰很是欣慰。可是叶建彰……
雪兰握紧了盛信廷的大手,转脸问他,“你可真有朋友回京么?”
原本就是一句给叶建彰台阶下的话,任谁都听得出来。
盛信廷不过一笑,逍遥巾从脑后飘至颜侧,比往日威武之态,多了几分飘逸儒雅,“朋友多亦,哪天没有几个入京呢。”
两个人相视而笑,再不提这话。
翌日一早,沐恩侯府的马车就到了将军府门外,雪兰带着洛璃和南月一起坐上了马车。除了南月,又跟着几个新买来的丫头。这几个丫头都是韩琢新挑来的,拳脚上虽不及南月,却也能和普通的护卫打个平手。
盛信廷在马车下朝着挑着车帘看他的雪兰挥下手,“早去早回。”
马车缓缓跑起来,雪兰才放下车帘子。
一路不看路旁的风景,雪兰只想着山腰间海氏的孤坟。
到了夏日里,许是坟前会长出些小花罢。
雪兰暗暗的想。
到了岁县祖宅时,叶建彰和雪兰都下了马车,祖宅里只有几个老家人看着,几个老家人见雪兰姐弟而归,忙着收拾着上房,叫雪兰和叶建彰进去歇着。
雪兰只简单的喝了口茶,就来寻叶建彰,她说,“三弟,不如我们趁着天还好,去娘的坟前看看,我也想了,这次回来叫乔六帮着找人修葺下娘的坟。”
叶建彰点头,“给娘修葺坟的事,二姐姐做主便是。现在我也不累,不如这就去罢。”
雪兰叫人直接驱车去了五崖山。
到了五崖山下,雪兰和叶建彰往山上而去。很快,他们到了海氏的坟前,令雪兰吃惊的是,海氏的坟已经被修缮过了,从五崖山半山腰开始,就被人修出了石头台阶,沿着石阶而上,就会走到海氏的坟前。
雪兰怔怔的望着石阶的尽头,原本只是个土包的坟,早被青石砌了起来,平滑高大的墓碑,四四方方的墓石门,坟前光滑干净,连根多余的野草都没有。
眼望着石阶上不多的尘圭,雪兰驻足不前,“三弟,是你叫人修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