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进来罢。”顺亲王虽然是十二岁的少年,却少年老成,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份干练。
盛信廷并未迟疑,他就着顺亲王挑起的帘子,便进了马车上。
“打扰盛大人,也是本王许久没与盛大人说过话,平日里又不大走动,只闻盛大人威名,却错过了深交的机会。”顺亲王比刚刚在太子府里显得健谈了许多,盛信廷只低着头盯着马车上铺着的一块藕荷色的毯子。
顺亲王并不以为怵,和盛信廷提起别的话来,“今日二哥提起大人的婚事,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我老师家有一女,二八年纪,配与大人倒是极相配的。”
顺亲王说着,只笑望着盛信廷。盛信廷拱了拱手,“多谢顺亲王厚意,只是此事还要家父做主,臣不敢逾越。”
顺亲王似乎早料到盛信廷拒绝自己,他一笑,“那倒也是,本王有机会再和卫国公提提此事。”
盛信廷只应好,便不再说话。
顺亲王也没再和盛信廷说什么,只说让他得空去顺亲王府做客,盛信廷答应下来。
从顺亲王的马车里出了来,盛信廷便催马而走。
顺亲王身边的小厮上进了马车里,望着已经敛尽笑容、沉思不语的顺亲王,轻声道,“王爷太过抬举他了罢。”
顺亲王轻哼一声,声音虽没有成年男子的粗犷,却也脱了孩童的稚气,“我就是要告诉他一声,他的亲事可不是二哥一句话的事。二哥想拿婚事拉拢他,也要看看时局。”
小厮怔了怔,“那他会明白么?”
顺亲王扬了扬嘴角,“你以为他是傻子么?若真是傻子,便是有满身的功夫,他也到不了左骁卫上将军一职,那可是从三品的官职,多少人熬一辈子也未必到了这个职位,而他,才不到二十岁呢。”
跟着的小厮便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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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信廷骑着马,并未回沐恩侯府,而是去了他常去的明水茶楼。
才到了茶楼里,伙计殷勤的迎了上来,“盛大人,老地方还给您留着呢。”
盛信廷直接上了二楼的最里间的雅室,推门进去坐了下来。伙计不等吩咐,把茶点全部摆了上来。盛信廷便倚着窗口向下看去,楼下就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盛信廷平日里常坐在这里看这条街发生的事,倒不是他有多喜欢,而是因为他透着这条街看整个京城的时局。
就比如,哪个铺子是谁家的,哪个铺子里忽然涨了价格,或者是哪里走过什么样的马车,马车价值几何,马车是快跑过去,还是慢行而过,马车上赶车的人是目中无人,还是冷漠无情。
盛信廷看向整条街,缓缓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杯,送到自己口边。菱角形的嘴唇抿着茶杯边缘,露在杯口的上唇便如半开的桃花瓣,粉红透人。
盛信廷的眉眼扫向街口,又转向街尾,一双明亮的双眸灵动而幽深。只是他并不知晓,这般安静的他,比一幅画卷还要静雅几分。
门口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盛信廷转头看向门,门外之人还未等他开口,就已经打开了门。盛信廷微蹙着眉看去,淳亲王笑眼弯弯的立于门外。
“我路过了这里,便在楼下看到你的马了。”淳亲王笑着迈步走进雅室。
盛信廷忙起身施礼,却被淳亲王按在了座位上。淳亲王只笑道,“本是碰巧,既然遇到了你,我便来讨扰了。”
真有这么巧?先是顺亲王,现在又是淳亲王。
盛信廷只淡淡的让过了淳亲王,便坐在他的对面。
此时,小伙计端着茶杯走了进来。伙计只当盛信廷和淳亲王是相约而来,他笑嘻嘻的让过了淳亲王,帮着两个人倒茶便退下去了。
伙计在关门的瞬间还在向雅室里张望,心里暗叹着,长得漂亮的男人怎么都到他们茶楼里来了。
淳亲王也把侍卫留在了门外,房里一时只剩下盛信廷和淳亲王。
淳亲王端过了茶杯,先合目闻了茶气,只这么一次轻嗅,他就笑道,“子晏,你从前可是最喜欢喝大红袍,现在怎么换成最普通的茉莉花茶了?可是什么缘故呢?”
盛信廷抬眸不以为然着道,“王爷有所不知,我喝茶最是随性,倒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淳亲王轻轻撇着茶气,一双细眼只盯着面前的茶水,声音却异常清明,“子晏大概不知晓罢,叶二小姐最喜欢养茉莉,她的窗前就有一盆茉莉花。”
盛信廷早知道淳亲王让人守在沐恩侯府,雪兰那里有什么摆设,淳亲王自然是知晓的。可是现在淳亲王以此来提起雪兰,盛信廷不得不想想淳亲王的用意了。
盛信廷抬起眼来,看向垂着双眸的淳亲王,“王爷要和在下说什么?”
淳亲王抬起眼来,背靠在椅背上,神色忽然郑重起来,“我知晓子晏和叶二小姐关系不浅,可是叶二小姐现在无父无母,连帮扶她的人都没有一个。”
盛信廷不语,只默默的望着淳亲王。淳亲王微微笑着,“子晏现在帮叶二小姐,她岂不会记得你的好?”淳亲王说着,垂下眼去,“她现在也确实需要人帮她一把。”
盛信廷望着淳亲王好一会儿,忽然一笑。
那笑声吸引了淳亲王的目光,淳亲王极少见盛信廷笑,今日这一笑,竟然真如三月的艳阳光,明亮了一间雅室。
“王爷多虑了,不管将来我和叶二小姐如何,王爷这份心确实用得太广了些。”
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和叶雪兰关系不薄,这倒是令淳亲王有些吃惊。
盛信廷转头看向街上,不卑不亢的说道,“叶二小姐是个有自己主张的女子,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她。她若是想做的事,大抵都会做到,王爷虽是将成沐恩侯府的女婿,却在情礼上只是叶二小姐的姐夫,现在便替她操心,有些早了。”
淳亲王扬了扬嘴角,笑了起来,“子晏所言不错,我是太过思虑了。”淳亲王说着,站起身来,“那本王也该告辞了,王府里的事也确实不少。”
盛信廷起身拱手,淳亲王才离开了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