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杂乱的房间里,只有交错的抄写声。
所有会写字的人都被留下,将模板上的内容腾到崭新的信纸上。
其余人则在房间另一侧靠墙的位置,安静的吃着晚饭。
张起铭的夜宵计划泡汤,没人对他的夜宵感兴趣。
俏寡妇和招娣娘准备的晚饭很美味,而人也同样‘美味。’
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能够一饱眼福。
这次的活对他们来说,堪称福利。
放下笔休息,俏寡妇端了一碗烩菜走来:“起铭,吃点东西吧!”
二十多人待在一间房里,又有热腾腾的饭菜,屋里的温度一点不像冬天。
忙里忙外的俏寡妇也脱了棉袄,露出里面颜色很素,带着补丁的斑点褂子。
肥都都的棉裤,将她本就丰腴的身材撑得有些臃肿。
接过碗,说了句“谢谢。”
张起铭望着俏寡妇折返的背影,明白为何大家的眼神时刻追随着她。
哪怕有着棉裤的伪装,依旧无法掩饰她那极具美感的腰身。
弯腰时撑起的弧度,代表这个年龄段女性特有的成熟诱惑。
对此,张起铭扎旗致敬。
收回目光,抓起碗边放的黄馒头,底部因为沾了汤汁已经泡胀。
狠狠咬上一口,感受着口齿间的粗糙,心说‘还是白面馒头好吃。’
不是谁家都能每天吃白面馒头,张起铭给工人们提供的食物也一样。
他舍得花钱,可没那么多的配合。
城市户口,每月才会有固定的配额。
包括白面、玉米面(棒子面)、食用油、大米等。
张起铭家里爱吃面,大米倒是少吃。
所以,他用馒头和大米换着做主食。
最多的还是玉米面馒头,大米只是偶尔才有。
就算如此,他们也对提供这样奢侈饭菜标准的张起铭感恩戴德。
俏寡妇还找过他,提议是不是把大米留下,换成馒头和面湖就行。
给干活的工人吃大米饭,太奢侈了。
对于这种普通人的常态,张起铭略微有些不适。
但他还是把大米留下,并告诉俏寡妇干完活之前不准有剩。
多余的他做不了,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希望能多做一点好事。
对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来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谁会不想做个好人呢?
“老板,已经写好了。”
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张起铭看了眼放在面前的一沓信纸。
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但能读懂。
“为什么叫我老板?”
张起铭没去管那沓信纸,而是看向眯眯眼。
总觉得这个家伙,憋着一肚子的坏水,就连呼吸吐出的气都带着狡诈。
“你给我开工钱,我为你工作。”
“听六师弟说,南边都是这么称呼的。”
王召说的六师弟,就是李胜武。
李胜武师傅一共有6个徒弟,其余……
认真来说,算是记名弟子。
所以,李胜武是他们里面最小的那个。
“嗯,没事了。”
张起铭拿起信纸,看了眼说:“交给你一个新工作,明天把这些拿去邮寄,凡是能查到的印刷厂都寄一份。”
“所有吗?”王召问。
张起铭肯定道:“所有,只要是能查到的。”
“知道了,钱……”
“找招娣预支50块,应该够了。”
不远处,大师兄唐风和李胜武正蹲在墙角边。
边吃边盯着正在说话的俩人,“小武,你真打算动手?”
“嗯。”
李胜武收回目光,轻轻点头道:“他是个麻烦,早晚还得找上门来。”
“我来吧!”
唐风无所谓的说道:“要动手就干脆点,明天我回村里一趟,把我爷的土枪带来。”
“咳咳~”李胜武被呛到了。
他只是打算给火哥个教训,没到非得见生死的地步。
在市里动枪,你是嫌师门太碍眼。
打算一波平推?
“放一枪我就跑路,到南边去,再不行就到对岸去。”
“既然是麻烦,就解决干净。”
“你拍他一砖,哪怕没留下什么,万一人家就认准是你,打上门咋办?”
唐风都想好了,先回乡下,完了把土枪偷走。
再悄悄回来给他一枪,完事扒煤车离开。
前后时间只要卡的好,等找上门他早走了。
李胜武张着嘴,一副沙凋的模样。
他从前就知道大师兄很疯,可没想到他会疯成这样。
“你们俩在说什么?”王召过来了。
唐风给他一个眼神,抬头憨笑:“没事,就是谢谢胜武给大家找了这么好的活。”
这句话是真的。
穷文富武,说的那是从前。
现在,谁家有条件不让孩子去读书,学什么功夫啊!
来这学功夫的,除了唐风是自愿的,其余哪个不是家里揭不开锅。
为了武馆管的两顿饭,才把孩子送来的。
可武馆里的伙食也不怎么样。
看王召就知道。
但凡营养跟得上,他也不至于在李胜武面前像个‘弟弟。’
当然,他们师兄弟都不算高。
倒是身上的腱子肉,有一块,是一块。
“嗯。”
王召挨着俩人蹲下,笑眯眯道:“刚子,明天你把钱给师傅送回去。”
“好。”李胜武点头,犹豫要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他。
“在想怎么对付火哥?”
“嗯,给他一枪……”
满脑子盘算怎么给他一枪的唐风,顺口就说漏了嘴。
既然瞒不住了,唐风索性放开:“这事你别管了。”
“不管,让你去发疯?”王召语气嘲讽道。
唐风不服气的梗着脖子:“什么叫发疯,我这叫一、一……”
“一劳永逸。”王召补充。
唐风一拍大腿,笑道:“对,就是一劳永逸。”
“行,那你就去吧!”
王召也不再劝,笑着说:“等个几年,风头过去了,记得回来看看师傅跟我们这些师兄弟。”
唐风意气风发,大笑道:“那肯定的,
说不定到时候我都发了,开着小轿车来看你们。”
王召摇头,道:“那可不行,小轿车进不了号子。”
“……”笑声哑然。
王召自顾自说:“你跑了,武馆肯定要被牵连。
师傅进号子,徒弟也跑不了。”
“嗯~说不定师傅还得被游街打靶……
也好,他总说老了,活够了,这下倒省心了。”
“其余挂名的应该没事。
就是不知道回家有没有饭吃,小的那几个会不会饿死。”
“饿死也好,反正这年头人命贱。
死了清静,不用受罪了。”
王召没说一句,唐风脸上的肉就抽搐一次。
心里堵得难受,像是有把钝刀子在心脏上拉来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