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岳家武馆。
“哈,嚯,哈喝…”
一群脱掉上衣,用麻绳扎紧腰带,光着膀子脚穿布鞋的毛头小子。
正在青砖铺成的练武场上,有板有眼的打着拳。
前方,浑身肌肉好似用抛光机打磨出来,线条完美,身姿健硕如虎豹的男子。
正来回渡步,鹰眼如矩的观察着弟子们的动作。
他就是岳家武馆,六名亲传弟子中的老二。
岳传。
他是个孤儿,多年前被师傅捡到带回来养大。
长大后,因仰慕岳英雄,自愿改姓为岳,名传。
寓意岳家传承永不断绝,血性儿郎皆为岳。
从此,就有了岳传这个人。
其他五个师兄弟,到外面去讨生活,赚钱让武馆延续下去。
而他则选择留在武馆,教导新弟子功夫。
更重要的是,教会他们做人。
练到一半,岳传听到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
“停。”岳传大喝转身。
灰面仆仆,身形消瘦如竹竿,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岁月风霜留下的沟堑褶痕。
单从外表来看,对方就像个弱不禁风的庄稼老汉。
而在对方身旁,跟着位身材壮硕,帅气挺拔的年轻男子。
张起铭,他第一次就记住这个名字。
“张小友,以后有空,可以常来武馆坐坐。”站在门廊前,老者神色郑重的向他鞠了一躬。
张起铭愣了下,连忙去扶:“马师傅,您这是干什么?”
马师傅巍然不动,坚持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张小友,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我那几个徒弟。
我们都是些只会拳脚的粗人,没什么文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多担待!”
张起铭自认力气不小,遇上的人里没几个能比得过他的。
就是唐风,跟他掰腕子也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这会儿,面对一个‘瘦弱如柴’的老汉。
他竟怎么都付不起对方弯曲的嵴梁,那上面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任由他使多大劲,都是徒劳。
“我答应了,马师傅,快起来吧!”
张起铭扶着对方双臂,十指内扣的用力晃了晃。
这一次,马师傅没有再继续固执的保持弯腰。
而是抬起头,再次郑重的向着他鞠了一躬。
这一鞠,是感谢,也是嘱托。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马师傅吩咐二徒弟送客,自己转身往屋里走。
本就句偻的嵴背,仿佛又往下弯了几分。
他啊,到底是老了。
“张老板,我送你们出去。”岳传陪着他跟薛刚,一起穿过练功场往大门外走。
张起铭把薛刚引荐给他,并请他以后多多关照。
这次,随着他离开,很多原本熟悉的人都要进行调整。
何红要去北平,主要负责和科学院的生意对接。
王召和老四刘阳,张起铭要带去省城,留在身边自己用。
剩下能放心的,只有王召和老五吴豪。
俩人,一个留在红楼负责管钱,一个负责舞厅的经营。
至于以后要用什么人,就得薛刚自己看着办了。
“薛兄弟,有事派人说一声,常来。”
武馆门前,岳传向他抱拳说道。
薛刚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抱拳晃了晃:“一定,武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派人告诉我。”
再三惜别,张起铭和薛刚上了路边的面的。
开车回去的路上,薛刚兴致冲冲道:“起铭,你说我到武馆来学拳怎么样?”
哪个少年,还没点武侠梦了。
就唐风他们几个师兄弟的功夫,飞檐走壁,一拳打崩一堵墙,肯定是不行的。
但比起普通人,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就拿唐风来说,空心钢管,他能一口气踢歪十根不带喘气的。
这要算不上真功夫,什么能算真功夫?
飞天遁地,阻断山河,别逗了!
“这事儿你看着办,但别把生意跟学拳混为一谈。”
薛刚点上支烟,澹定道:“放心吧,又不是第一天做生意了。”
张起铭瞄了他一眼,调侃道:“薛老板,失敬失敬啊!”
“哈哈,张老板,一起发财!”薛刚夹着烟,放声大笑。
……
“这包是冬天的衣服,这里面是秋天的外套……毛衣在上面,棉衣在下面……”
高芝兰说了半天,抬头一看发现儿子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喂,我半天是对墙头说呢是吧?”高芝兰恨不得举起拳头,狠狠锤他两下。
“啊?”
张起铭后知后觉,打着哈哈道:“妈,我在听,毛衣、棉衣,衣服都在里面。”
“还有呢?”
“还有?”
张起铭挠了挠头,满脸疑惑:“不就是衣服吗?”
“我…”
高芝兰恶狠狠的抬起巴掌,又咬着牙不甘心的放下。
“钱,袋子下面给你多缝了一层,从这可以把手伸进去,里面有拉链……
贵重东西就放这里面,通知书一定放好。”
看到老娘涉及的夹层,张起铭满脸钦佩。
等她说完,张起铭把袋子提过头顶,指着下面说:“妈,那要是有人用刀划下面呢?”
高芝兰哑声:“……”
这倒霉孩子,咋这么会气人呢?
跟他老子,简直一个德行。
“对了,妈还有个事要问你……”
高芝兰擦了把汗,坐在床边欲言又止。
“咋了,妈,跟你儿子有啥不能说的?”
张起铭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搂住她的肩膀说:“说吧,我听听有啥事能难倒我妈这样的铁娘子。”
高芝兰把双手夹在两腿间,满脸高兴的像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晃。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有几个邻居,想求你帮忙找份工作。”
“找工作?我看是想去舞厅或者食堂,混份高工资吧!”
高芝兰白了他一眼,嗔怒道:“别说那么难听,人家是去干活,又不是去混日子的。”
张起铭顺口反驳道:“那可说不定……”
看她脸上不高兴,张起铭改口道:“是是是,都是想要份工作。”
“不是,你要觉着为难,妈推了就是。”
高芝兰倒不是逼他,非得给邻居们找份工作。
只是觉着,大家邻里邻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你在哪儿招人不是招,都要给工资的。
那用外面招来的人,跟用邻居有什么不一样的。
起码,还能多一份人情。
大家提起你,也都是好话对不对。
花花轿子众人抬,人人都说你好,你这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行啊,我没意见。”张起铭笑着点头。
他也就是发两句牢骚,其实心里特别清楚。
等自己走了,舞厅和食堂肯定要进行调整。
以薛刚的性格,要是不给邻居街坊安排点好处,那才叫奇怪呢!
“回头,你跟刚子商量,我就不管了。”
说归说,张起铭还是特意多说了句:“无非几十万的小生意,真赔了,也就赔了。”
一听他这话,高芝兰立马狠狠的在他嵴背上拍了下。
咬着牙恶狠狠的,眼里是责怪的嗔笑。
说的老娘是来搞破坏,专门当败家老娘们一样。
这小子,是真欠抽!
不过,高芝兰心底倒是升起几分警惕。
儿子有今天也不容易,这一年多起早贪黑的,成天连家都不着的。
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成绩,哪儿能让人给糟蹋了。
那些懒汉,成天就会背后说人鲜花的麻迷子肯定不能要。
日子过得不容易,吃不饱,穿不暖的。
能照顾就照顾下,可你来了不干活,只想混吃混喝。
高芝兰第一个不答应,有多远走多远。
也不在道口打听打听,她老高家闺女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