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铭啊,下次别浪费钱买这些,家里什么都有。”
“就是,你赚钱也不容易,留着给自己花。”
“起铭也不小了,在学校谈朋友没?”
“就我儿子,这么帅能缺人喜欢。”高芝兰炫耀似的说道。
“不过,咱家起铭真是出息了,你看看,看看这皮…摸摸,你摸摸。”
小舅掏出口袋里的手套,一个传一个的炫耀着。
“哥,你家起铭是真出息了。”
饭桌上,张起铭只顾埋头大快朵颐,对身边的声音置若枉然。
全家人从老到小,各个对他赞不绝口。
夸他聪明的,打小机灵的。
年纪轻轻就有出息的,也有劝他千万要当心,不敢影响学业的。
张起铭抬头灿烂微笑,道:“不能,我还要上大学呢!”
上桌的第一句话,就语出惊死人。
大学…
可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像黄坡镇每年一共两个名额。
考上了就可以成城里人,户口换到城里,吃公家按月配给的公粮,进厂做工人。
考不上就还是农民,辛勤劳动,自给自足。
要是能考上中专,那更不得了。
直接就成了干部编制,家里人说话都多了份量。
虽说桐城是地级市,想必名额也不会太多。
去年全国参加高考的人数是187万人,录取人数32万人。
录取率只有百分之17,但这不是最夸张的。
最夸张的是,这187万的数字是通过高考预选,拿到考试资格的人数。
没通过预选,拿不到考试资格的人数,是它的十倍还要多。
也就是说,仅仅是第一道门槛。
高考预选,就刷掉了1800多万,百分之90的高中毕业生。
拿到高考预选资格的,基本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
187万人里,本科的录取率是百分之40~50。
但考不上本科也没关系,咱上专科和中专也一样。
有些人甚至一开始,就是冲着中专来的。
没错,就是高考中专。
这时候的中专分为‘初中报考’和‘高中报考’两个部分,
初中报考为三~四年制,高中报考为两年制。
考上就是衣食无忧,上学吃着公粮,有干部编制。
毕业国家统一分配工作、房子,端上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至于说,考本科上大学。
毕业就是领导,择优分配到重要的单位和部门去。
都哪儿都是单位抢着要的人才,有些偏远地区来个大学生,全市上下像供祖宗一样供着。
就指望大学生有文化,能带领咱脱贫致富。
这年代的文化人,那是真的吃香啊!
留一头长发,背个破行囊,要是能再淘一把二手的吉他。
随便弹上几下,做两首狗屁不通的诗。
你就可以上路了。
到哪儿都有姑娘为你神魂颠倒,不光管吃管住,还争着抢着要给你生猴子。
生完你都不用管的,屁股一拍走了。
人姑娘带着孩子,眼巴巴望着等你回来,把痴情二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放荡不羁的浪子形象,不知哄骗多少天真浪漫的痴情姑娘。
哪像后来的姑奶奶,算盘拨的‘啪啪’响。
谈情说爱,倾家荡产。
搞的大家只敢做买卖,一晚2K多划算。
“想什么呢,笑的跟个傻子似的,你舅问你话呢!”
小舅正在劝他,不要只盯着上大学。
要是预选能过的话,填报志愿的时候一定要写满。
别心高气傲的,只填本科院校,把专科和中专都空着。
等小舅说完,舅妈也忍不住插话道:
“现在填志愿施行的是联招,本科、专科可以填五个志愿,中专又可以填五个。”
“一共十五个志愿,咱都填上无非是多写几个字。但至少有个兜底的保障,对不对?”
张起铭明白,他们这是为自己好,能过预选走到高考这一步。
十五个志愿,考的再差也能上一个。
别搞得像有些人似的,心高气傲,觉着自己就得上大学才叫有出息。
最后没过线让刷下来,别的志愿又一个没填,高不成低不就的成了社会闲散人员。
混成让人瞧不起的二流子,那才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舅妈,我肯定全给它填满,一个不剩!”
“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高考这一步,还不知道把握所有机会,这不傻子嘛!”
在场的大人们心头松了口气,高芝兰更是笑骂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下:“怎么说话呢!”
孩子有出息是好事,可也怕他刚有点本事,尾巴就翘上天了。
这个也瞧不上,那个也瞧不起的。
觉着这天下都是自己的,再没比自己能耐的人,走路都不拿正眼瞧人的。
这种人见的还算少吗?
要不了两年,你再看他……
家里头也是怕张起铭,也跟那些人一样犯浑。
可看他的表现,倒是沉稳的不像个孩子。
小舅把目光投向姐夫,端起酒杯说:“哥,起铭你教的好啊!”
张长河心里得意极了,表面虽极力掩饰,一个劲的谦虚说‘没有。’
可那张脸的每个边角,都在止不住的挤出褶子,无法克制的向上扬起。
张起铭也不搭腔,憨笑的对着姥爷说:“爷,村里还有人卖炮仗吗?”
明天就是大年30,不得买几挂炮仗回来放个过瘾。
辞旧岁,迎新年,缺了炮仗味儿就不对了。
等老人不在了,城市里禁了烟花炮竹。
这充满幸福的年味,再也找不回了。
趁着一切都还来得及,张起铭要好好享受每一个与家人共度的欢乐春节。
“有,你舅都买好了。”姥爷端着酒杯,眼都快眯的看不见。
他今天没喝多少,可却有了明显的醉意。
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坐在云上。
大孙子赚钱给他买的酒,喝着就一个字:香!
酒不醉人,人自醉。
再看老张,这会儿也是晃晃悠悠,眯着眼端起酒杯‘滋滋’品着。
放下酒杯,嘴里还得‘啊’的砸吧两下。
像是喝到琼浆玉液,飘飘然的不知人间几何。
“炮我都买好了,再隔壁那屋放着,吃好了你俩自己去玩。”
小舅一指隔壁屋,抓起酒瓶再给自己满上:“来,哥,咱俩再喝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