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道友息怒,小孩子口无遮拦,用不着多计较。”
贺亚男压住火气,尽量说得心平气和。尽管这些年日趋成熟稳重,但她的侠肝义胆没有变,仍然不惜为一个没相干的、没用处的弱者得罪主人,得罪强大的门派。
程彩洁用力回夺鞭子,鞭子纹丝不动,无论发出多少真气,全部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浪花。对面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大山,两边差距之大,仿佛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幼儿抱着成年人的小腿企图晃动。
前几年,海龙王曾见过贺亚男与人动武,对她的评价是“新一代中出类拔萃者,但尚未领会道法的真义”。此刻贺亚男露了一手,让海龙王深深惊讶其进步之速,可以说已经跨过大多数修道者一辈子跨不过的门槛。
高明如海龙王,自然看得出贺亚男和程彩洁的实力没那么悬殊,前者之强,在于深刻理解了五行能量的内在运转方式,从而操控得出神入化。
这是当归的功劳,他把转化五行能量的窍门详尽传授给贺亚男,毫无藏私。贺亚男掌握两三分火候,用来消解程彩洁的力道绰绰有余。
广寒宫弟子们不具备海龙王的眼力,误以为贺亚男纯粹靠暴力压制,不由得震动。程彩洁在门派内排得上前几名,这是她为人骄狂的资本之一,怎知在对手面前像小孩子一样孱弱。
云空澜和惠明珠飞快地对视一眼,意蕴丰富。旁人悉心观战,没留意到这一小动作。
程彩洁身处战局中,更是生出深深的挫败感。她很清楚自己奈何不得敌人,但生性执拗自大,拉不下脸主动收场。
两下僵持,长鞭上积聚的能量越来越多,贺亚男猛然回转力道,发出寸劲。鞭子吃不住劲,一段段碎裂。
程彩洁正拼命往回拉,手中忽空,不由自主连连倒退,最终没站稳一屁股坐雪地上。
随即她狼狈爬起,脸涨得通红,望着地上的破碎法宝又是愤怒又是恐惧,以及三分心痛。
在南极附近的海底岩洞中栖息着一种巨蟒,与其他蛇蟒不同,它从头至尾生长有一条筋脉,坚逾金铁,韧度胜蛟筋许多。特别是真气亲和性强,天生带一股至寒之气。广寒宫前代宫主猎取海蟒,制作了一件法宝,死后收藏于仓库,程彩洁找夏无盐软磨硬泡索要到手。
想不到,如此强大的法宝被贺亚男活生生弄碎。
一干广寒宫弟子越发惊恐,简直不愿意相信眼中所见。
这帮人长年自封自闭,关起门来当老大,以为自家是数一数二的修道门派不亚于原道宗天道宗,哪里见识过天下英豪。
毁坏鞭子用的是另一门高超技巧,当初在卐字教团城堡的地下祭坛,当归领悟到共振的原理。任何物体都具有某个固定的振荡频率,以相同的频率施加外力,就形成共振,共振的破坏性极大,再坚固的东西也承受不住。
贺亚男初试新招一击得手,难免有些得意。“抱歉,程道友,不小心搞坏了你的法宝,我不是有意的。”
这道歉听在耳中,程彩洁只觉得无比讽刺,羞恼说不出话来。
云空澜走上前说道:“既然雪鹿疲乏,今日便提前休息,在此安营扎寨。”
程彩洁一愣,这小子竟胳膊肘往外拐,岂有此理。她总算找到一个出气筒,气势汹汹吼道:“何时轮到你做主张?客人赶不上婚礼你负的起责任吗?”
“邀请海龙王阁下赴会是宫主亲口下达给属下的指令,当然是我来负责。”云空澜面容冷峻,直通通顶回去,言下之意“多管闲事的是你”。
程彩洁哑口无语。
平时程彩洁在门派中趾高气扬,少有弟子敢违逆,是因为广寒宫门规严格,等级分明。其实这家伙是个草包,缺乏应变能力,面对云空澜的公然顶撞,傻了眼。
倒是几名手下纷纷出言斥责,“云空澜,为何偏帮外人”,“程师姐总领内务,筹备此次婚礼,邀请宾客属于分内事,怎说管不着”……
云空澜对虾兵蟹将的叫嚣置若罔闻,凝立于原地,意态坚决。
当归、贺亚男不禁刮目相看,前两天,云空澜在程彩洁的无理指责下唯唯诺诺,很没骨气,让人瞧不起。如今看来,并非全无原则之徒。
程彩洁无奈,转头向惠明珠求助:“惠师妹,你怎么说?”
惠明珠略作思忖,脸上露出歉意:“宫主命我协助云坛主,他是主事者。”
程彩洁睁大眼睛,极意外地望着惠明珠。后者圆滑多智,善于放低身段,奉承他人,平日将程彩洁哄得团团转。程彩洁一直拿惠明珠当知己姐妹,却不料关键时刻被插一刀。
“你,你……好,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自己走!”
程彩洁无颜再停留下去,招呼己方之人,上雪橇继续赶路。矮人不敢不从,催动雪鹿,六七辆雪橇脱离大队向前方奔行。
惠明珠叫道:“等等,我同你们一道走,回禀宫主此行的经过。”
她登上雪橇,追赶程彩洁,大片雪尘飞扬中,一行人去远了。
云空澜下令扎营,矮人们忙着修建临时雪屋,当归替受伤的男孩诊治。其腑脏受震动,不算严重,如果在繁华的城镇,吃几副药安静休养很快能康复。眼下这冰天雪地,没地方找药材,当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妨事,矮人的身体非常强健,经常同雪熊搏斗受伤比这严重得多,亦可自行痊愈,”云空澜安慰说,“等回广寒宫后,我取一些伤药给他用。”
当归想想也是,人是适应环境的,对普通人来说冰原寒冷难熬,矮人世代居住视作平常。
于是腾出一辆雪橇,送伤者回村子歇息,剩下的人第二天接着赶路。
随着接近极地的中心,时常刮起大风,雪霰漫天飞舞,遮蔽住天空。好在矮人和广寒宫弟子经验丰富,依然辨明方向前进。
“这是冰雪暴?”第一次刮大风的时候贺亚男问。
云空澜回答:“不,冰雪暴更猛烈数倍,能够把人、雪鹿、雪橇刮上天空,就算修道者在大风中也立足不稳。”
“真这么厉害?那要是遇上怎么办?”
“冰雪暴来临前有预兆,需尽快挖雪洞,躲入地下。”
贺亚男心情矛盾,她很想见识一下冰雪暴的模样,但那将给旅行带来麻烦,也不知是否该盼着冰雪暴成真。
不过,冰雪暴暂时没驾到,另一个奇异的景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