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塔楼的角门进入城堡,悄悄把格里高利送至其日常的居所。
赫尔曼遣散手下,严令保密,若敢泄露一个字杀无赦。那几个人不傻,看出事有蹊跷。首先,送格里高利来的两个男女留在城堡外,那么是谁通知赫尔曼去接人?这第三个人没露面,为什么?其次,格里高利的伤口包扎得非常细密,专业医生也不过如此,当非那两个土气粗俗的外省人所为,救格里高利的另有其人。
今夜之事隐藏着天大的秘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被牵扯进来的几个教徒在心里面大叫倒霉,惴惴不安,各自散去。
当归和楚楚被安置在一座建筑的三楼,走廊中央的楼梯口设四名武士看守。
房间是小型会议室,有一张长条桌,几把软椅,墙上挂着星罗国风景画。赫尔曼告诫两人不要随意走动,有事呼唤警卫,其余没多说。
事实上,赫尔曼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棘手事,秋棠没告诉他事发经过,只说一切等格里高利清醒后定夺,切勿擅作主张。抓人系赫尔曼临时决定,格里高利遇刺太过重大,须严密封锁消息。秋棠未提及霍顿和格林,这名字还是赫尔曼刚问到的。
当房间中只剩下两人后,当归和楚楚做的第一件事是搜查,身处险地,理当掌握周遭的环境,以备不测。
屋子很小,片刻检查完毕,然后他们走到窗前,向外面张望。
楼下是一片小型广场,中央卧着一个椭圆形水池,一座雕像矗立于池子的顶端。广场的左右两侧为低矮平房,正对面被十几米高的围墙挡住,墙外是城市。从两人所在的建筑到围墙不足一百米,如果形势紧急,逃出去很方便。
有一处建筑布局比较奇怪,城墙上建有两个塔楼,位置斜对着广场的左右两角,距离过于接近,浪费火力。不过,假如塔楼不是防御外面的敌人而是对内,那么弓箭恰好覆盖了整片小广场。
当归注视广场中间的水池,模模糊糊生出熟悉感,好似以前见过一般。
“啊呀,秋棠好不狡猾,先前我小看她了。”
楚楚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打断了当归的思路。当归不解问:“这从何说起?”
“秋棠终究把咱们送进城堡了。一开始她便决定帮忙,但故意拒绝,撇清干系,让一切顺其自然地发展。站在赫尔曼的立场思考,两个来历不明的人送来受重伤的大主祭,可疑之极。如果秋棠要求放我们离开,赫尔曼或者不敢阻拦;但若她什么都不说呢?赫尔曼铁定要将人带进城堡。你看,秋棠不需要有任何主动的行为,即达成目标。将来我们在城堡中闹事,她完全没责任。何况,我们是肯特大公爵介绍给庄园的,和她不相识。这个女人了不得,可怕。”楚楚啧啧赞叹,打心眼里佩服。
当归三分相信七分怀疑,迟疑着说道:“你可能又想多了……”
“唉,秋棠费尽心机送给你一份大人情,你却不开窍,真是枉费佳人的苦心,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数小时过去,天光放亮。大约九点钟时,赫尔曼前来传话,格里高利有请。
两人随赫尔曼下楼,来到广场上。阳光灿烂照耀着池水,景致比夜里清晰得多,只见长条池子中有两个喷泉,正射出一条条水花。
当归蓦然一惊,另一个相似的场景在脑海中重现。荒月城落夕宫前的喷水池,几乎和这个池子一模一样。紧接着,当归又回忆起,落夕宫的水池有机关,开启地下的神族遗迹,那么眼前的池子是否也藏有秘密?
这是大发现,运气好的话可顺利进入遗迹,找到胜利女神祭坛。
当归心下甚喜,向赫尔曼打听:“请问这座雕像的主人是谁?”
池子靠近围墙的一端坐落着一个大理石人像,身穿教士袍,头戴树叶编织的王冠,手执权杖。石像面容清癯,气质严峻,显示出赫赫威仪。
赫尔曼回答:“这是圣格里高利一世。”
“原来是至高大教宗,想不到幸运目睹有史以来最伟大圣徒的真容,一定是盖亚的恩赐,”当归故作激动,虔诚地向石像合十鞠躬,“雕像和水池是后人建造的吧?”
赫尔曼对当归的态度很满意,未识破其用心,随口道出答案。“嗯,小广场这一片区域原不属于城堡,三百多年前王国动荡,内战激烈,为加强防御进行了扩建。”
另一半事实他略过了,当时卐字教团面临强敌,生恐城堡被攻破,于是新修一条连接地下遗迹的暗道,以便设置伏兵夹击入侵者,并兼作万不得已时的退路。完工后不久,工程负责人扎姆斯在内部权斗中失利,逃亡东方。
当归心想,这和落夕宫的建造年代接近,不知有什么猫腻。
卐字教团总部的面积相当大,比普通城堡多出二三十倍,各式建筑物林立,道路蜿蜒逼仄,易守难攻。走出一段距离后,前方出现一座土黄色的三层小楼,外墙的岩石质地古旧,爬满常春藤。这就是格里高利在城堡的住所。
大多数时候格里高利和卐字教团的其他首领居住在新罗马城,前天有一些事务需到城堡处理,才回来。
当归等人刚走到台阶下,两个人从大门出来,其中一位面熟,乃是在荒月城打过交道的使徒乌班。事隔十五年,当归依然记得清晰。
乌班认不出当归,只扫了他和楚楚一眼,与赫尔曼点头作礼,走远了。
当归庆幸,幸亏没带苗乌同行,否则当场露馅。出发前想不到会被卐字教团软禁,所以把苗乌暂时留在秋棠的庄园中,准备办完事回去接领。
三个人进入小楼,门厅内有两名教士和两名武士在守卫。平常这里只有一名教士值班,因格里高利遇刺,赫尔曼加派了人手。
“乌班和贡布里希来做什么?”赫尔曼问。
一名教士回复:“他俩说要请示神恩节的相关事项,大主祭没接见,命其自行处理。”
赫尔曼一阵烦躁,那两人来得凑巧,莫非知悉格里高利受伤的风声,刺探虚实?他们瞧见门口多出好几个护卫,八成会起疑。
当归听到对话,心中一动,“贡布里希”不是西西里学园大导师的名字么?
方才乌班身旁的那人四十多岁年纪,高高瘦瘦,神情木讷,一副路人面孔不怎么起眼。然而当归的第六感产生一丝异样,此人似乎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