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内的天道宗弟子，以及前来开会的各派掌教，皆生出惋惜之情。在刚才的火墙照耀下，他们看清楚苏离的面容，好生清秀出尘的女孩，兼一身高深道法，如今平白送掉性命。

不少人有心劝架，但无能为力，谁也阻挡不了奇异的蓝色火环，除非真如自己收手。

只有三个人不作此想，归云、当归和真如本人。他们对暗能量有清晰感受，在苏离操控下，一个超出想象的能量场正在诞生。

附近空间中的暗能量被苏离吸引，狂涌而去，在她的身边聚集、流动、翻卷，然后开始旋转。

以女孩为中心，暗能量场自旋，从内到外，速度逐层加快。随着旋转，暗能量持续压缩，浓度增高，最后竟恍若实质，像是一块致密、坚硬、不可摧毁的“金石”。

这不是普通的金石，远远胜过，它是暗能量收缩到极致，转化为物质状态，密度无限大，硬度无限大，仿佛整个宇宙汇聚于一点。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是万物法则的本源。不再有物质，不再有能量，唯有法则存在——即天之道。

时间和空间亦到此为止，暗能量的中心点是混沌，是鸿蒙尚未开辟之初，是宇宙诞生前的虚无。

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打破这个点，即使天神也无法撼动半分；即使宇宙爆炸世界毁灭，这个暗能量场仍可暂时存在，直到自身的能量消耗殆尽。

蓝色火焰的圆环收缩到五米外时，难以寸进。圆环本体与暗能量场的斥力旗鼓相当，保持静止，周边的火焰则被推向外侧，如花瓣绽放。火焰静静地焚烧，透出幽暗神秘的气息，似一朵来自地狱的邪恶之花。

苏离凝立于圆心，火焰在四周升腾，蓝色光芒映照美丽的脸庞，秀发和衣衫微微飘扬，整个人明亮璀璨，宛若女神的化身。

所有人看呆了，红海山庄鸦雀无声。

苏离的视线投向聚仙厅，石阶前站立着真如。她伸臂遥遥指去，天边骤现金色的光辉，照破漆黑深夜。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住真如。去势之快，后者来不及反应。

光柱约三米粗，从云层后垂直落下，真如位于光柱中。他忽然惊觉，自己身上的力量彻底失踪，一点儿不剩。不仅仅是真气，肌肉也不听使唤，形同瘫痪。

光柱是暗能量场构成的牢笼，隔绝外界能量，其原理和齐思退的玉佩、大海龟的“归零力场”相同，乃神族的发明。

力场生效后，蓝色火环被切断与真如的联系，失去能量来源，很快凋零熄灭。

外人虽不明光柱之效用，但苏离在强大杀招下浑然无事并还以颜色，很明显是占据上风，真如陷于不利之境。

真如毕竟是还虚合道的最顶级修道者，一时失手后，立刻生应对之策。

“万法归一！”

真如口吐真言，身周的光柱轻微颤动，黯淡了数分。虽然外界能量被隔离，但“归零力场”本身亦由能量构成，非无懈可击。真如对暗能量的运用娴熟高超，不比苏离差多少，他试图硬生生夺取光柱能量的控制权。

光柱出现松动，一颗莲子从虚空中慢慢显形，接着发芽，长出五片小小的圆叶子，抽枝萌发花苞。莲花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成长，叶子一片接一片滋生，花瓣打开，层层叠叠，足有千重万片。

当莲花壮大至直径三米，外缘几乎接触光柱壁，真如又一次断喝：“一生万法！”

莲花一刹那解体，无数的花瓣飘散，在空中飞舞，宛似鲜花之雨。真如立于群花中，低眉垂目，宝相庄严。

花瓣纷纷撞击光柱壁，试图吸取其能量，突破屏障。苏离则奋力维持归零力场，囚禁真如。

两人的真气皆绷至极限，势均力敌，不分上下。随着暗能量急剧消耗，花瓣越来越少，光柱也越来越微弱，终于，苏离和真如同时难以为继。

所剩无几的暗能量飞速消散，复归微小的空间，一切异象平静下来。

苏离从空中跌落，腿发软险些没站住，歪歪扭扭后退好几步。她轻轻颤抖，胸脯起伏剧烈喘息着。

真如伫立原地，一动不动，貌似略胜一筹。可实际上，他是想动也动不了，浑身的精力被抽干，只消一阵稍大的风说不定就会被刮倒。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并非苏离的真气更充沛，而是她操控暗能量的效率更高。苏离所用系纯正的神族方法，真如靠天生的特殊体质和自悟的道术来使用暗能量，未免事倍功半。单论功力深厚，真如强过苏离好几级。

真如不清楚其中道理，心下既迷惘又慌乱，在天水县和九华山同何当归两度交手，对方绝无这等造诣。他自信可轻易取胜，才出手邀战，孰料形势逆转，恐将自取其辱。

接下来，归云真人的话语更使人意外。

“苏离，你为何来此地？”归云皱着眉头问。她到广场后，立时便认出苏离，对她的行为大惑不解。双方激斗正酣，所用的道术惊天动地，归云实难阻止，直等到休战才有机会询问。

归云明白，道破苏离的身份将惹来大麻烦，但假装糊涂更不妥。纸里包不住火，真相迟早败露，甚至此刻在场者或有认识苏离的，万一被别人抢先揭发，更加狼狈。况且归云真人向来光明磊落，不屑行猥琐之事。

众修道者听见苏离的名字后，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与何当归同出风头的那个原道宗女弟子，“圣女”候选人。果然了得，见面更胜闻名。

真如这才知晓，对手不是何当归，另有其人。

苏离对归云施礼：“我来取封印地钥匙，因事出紧急，未及禀报，请掌教谅解。”她是直性子，原计划从远处打倒天道宗弟子，抢了钥匙就跑，事既不遂，便实话实说。

“你抢钥匙作甚？”归云又问。

“钥匙不能由天道宗保管。”

“为什么？”

“有重要原因，我不能说。”

苏离的回答出乎众人意料。潜入他派抢宝物不是光彩事，一旦被捉，通常反应是推脱狡辩，哪有像苏离这样坦然承认的。而且她对归云的态度很失分寸，直接拒绝回答，至少应该婉转一点儿，说“另有下情，容私下禀告”之类。

归云倒是有数，女孩就这个脾气。她未生气，但颇感踟蹰，有骑虎难下之意。

当归潜伏在人群外，暗自替苏离着急，这丫头能不能圆滑一些啊，如此生硬言词，天道宗岂肯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