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何岸忽然站在了二人中间,对兰巧儿轻声喝道:“不可欺负师弟!速速自行修炼去,若要让师父知道你在这偷懒,小心挨罚!”
兰巧儿轻轻一哼,道:“大师兄,我再过不久就要去地宗了,今后又不和他在一起修行,你还怕我欺负他不成?”
何岸笑道:“你就这么有信心通过考试?”
兰巧儿自信满满道:“那是当然!”说罢,又走过来对何岸身后的杨不凡道:“我还道你是个软骨头呢,没想到连我你也敢冲撞,不过你总比我那些跟屁虫师兄弟好,你好好加油吧,若我先去了地宗,我就在地宗等着你来!”
说罢,扬长而去。杨不凡凝目而望,但见他身姿苗条,千娇百媚,脑子里忽然想起那魔教的温千柔来。
何岸回首对杨不凡柔声道:“你也莫要再冲撞你兰师姐!往后你们一同修行,要学会相互照应,切不可再起争执!”
杨不凡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过得数日,乌云万里,阴风阵阵,已是清明时节,天地间阴沉一片,好在空气清新,倒也不叫人觉得压抑烦闷。
杨不凡一身蓝衣束发,已然是一名青松派的正式弟子,这日他早早起床洗漱,走出了厢房,从厢房门口 向广场处眺望,发现近日青松剑派多出来许多外人,而这些人,均是由青松剑派请来参与白侠葬礼的客人。杨不凡心道:“原来白先生曾经在中州上的声望还远高于自己所料。”
少时,何岸走来杨不凡身边道:“杨师弟,师父与其它掌门在大堂议事,我们先走吧,等会你把这个披在身上。”说罢递来一件麻布白袍与一条白色发带。
陆展颜心知白侠生前既然想隐居于世,那还是将他回葬在风清院较好,因杨不凡乃是白侠的子弟,因此让何岸也带上杨不凡一同前去上一炷香。
广场之上忽然多出了这许多人,青松剑派也忽然变得热闹几分,让这有些凄凉的时节显得多了几分活跃。
杨不凡往会客大堂注视了一会儿,心道:“嵩阳剑派的掌门应该也来了吧,林小东是否有和他一起来呢?”
“杨师弟,你在想什么呢?”何岸见杨不凡望着远处怔怔出神,便出言关心道。
杨不凡听到何岸叫唤,于是摇了摇头,披上麻衣,与何岸一同穿过广场的人群,走出青松派的大门。走到了市上,二人租了一辆马车,一路直奔风清院。
出来剑派,风势渐弱,天又暗了几分,不消多时,天空似要飘下雨来。杨不凡与何岸二人坐在马车内,一路无话,不觉间已来到了安平村。
经过了这些时日,附近的村民虽不再惊讶风清院的变化,但这一次风清院的大难,也成了附近村民的谈资。
二人在村口下车,步行到得风清院门口,发现已经有一些工人在此忙忙碌碌,或是般花圈,或是抬地毯,院门口已经挂满了白花,白布,四处摆了一些香炉,炉中袅袅青烟正在升腾,大门上的牌匾已不知去向,左右挂有两条白布,上书道“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远远望去,依稀可见后院被焚毁的破屋,前院的几株桃树已然不见,只摆着一些香炉和花圈,更看不见往日那些进进出出的孩童,风清院果然已经不复存在。
杨不凡气血上涌,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幸亏他如今修为已颇具火候,这才不至晕阙。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眯眼瞧去,听何岸关心道:“杨师弟,你不要太难过!”
杨不凡应了一声,但神色仍有些黯然。
何岸道:“生经白刃头方贵,死葬红花骨亦香,白侠他一生不仅武功修为极高,更难能的是他侠义凛然风范,别说是我,就连我师父也十分敬佩他的。”
杨不凡也不回答,只是一步步的往风清院里走去,何岸见状,在其身后喊道:“杨师弟,我们等师父他们来了再一同进去吧!”
杨不凡好似没听见一般,径直往院里走去,只留得何岸在外面深深叹息,摇起头来。
杨不凡刚一进院,天上就开始飘下了蒙蒙细雨,兀自忙活的工人急忙将香炉般到屋檐下。穿过一片死寂的堂屋,走来后院。
后院本已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杨不凡一踏入后院更是双腿发软。
原来,陆展颜早已经遣人将后院一番整顿,那些魔教中人的尸体已不明去向,而院内小孩的尸体已被尽数葬在了后院,如今后院已经堆满了一座一座的小坟墓。
那些坟墓连一块墓牌也没有,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孤儿,如今知道他们的名字的人除了林小东以外便没有人了。这些小坟墓围着一堆较大的坟墓,杨不凡定睛瞧去,这堆大墓正是白先生的墓,就连墓碑都已经刻好了。
陆展颜性子洒脱,心道是,让白侠早日入土为安,至于葬礼也不过是门形式,也没人较真。是以并未讲究先入殓入殡再入葬这些仪式,只是叫上这些正道中人一同来悼念一下,做上一场法事便了。
身处满地魂,何人不生悲?
杨不凡站在后院,神色黯然,任由空中的细雨洒在身上,久久不曾动换。直到一团黑影摇摇晃晃出现在他眼前,杨不凡惊道:“老黑!你还活着!”
这团黑影正是风清院里白先生养的大黑狗,老黑。它缓缓走到杨不凡身边,用鼻子蹭了蹭杨不凡的腿,发出一声悲鸣。
杨不凡蹲下身子摸了摸老黑的头,轻轻道:“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守着他们,可是这里永远都不会再向以前一样了,白先生也不会活过来了,你早些去寻你新的主人吧!”
老黑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轻轻的趴在杨不凡的脚边,转眼便已昏昏睡去。
自从白先生逝世那天起,老黑似给他守灵一般,便没再合过双眼,直到它再次见到熟人回来。
细雨朦胧,杨不凡抬头看了看天,心道:“今日白先生葬礼,不知道左云和小东会不会来,如果他们来了,是不是能接受得了风清院便成这副摸样?”
正当杨不凡出神之际,其身后忽然一人影闪过,杨不凡猛然回头,却见身后身后空空如也,心道,也许是那些筹备葬礼的工人走过吧。可老黑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对着天空里叫了几声,一溜烟儿冲了出去。杨不凡跟随而去,追出院外好远也不见人影。
正欲回头,忽见老黑冲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嗅个不停,杨不凡走来老黑身旁,老黑便对着杨不凡吠了两声,又瞪着这块有半人高,一丈宽的岩石。
杨不凡不解老黑是何用意,但见老黑后向这块岩石撞了一下,这块不下数百斤的岩石竟被老黑撞得向前滚去,滚出数丈之外又停了下来,老黑仍然对着这块平凡的岩石叫个不停。
杨不凡虽不懂老黑要干什么,便猜想,是否有什么藏在这块石头内,于是运起灵气,一掌拍向这块巨石。
“砰!”轰然一声,岩石爆炸开来,一把银白色的长剑稳稳的插在了平地上。
正是白先生的白龙仙剑,之前魔教的寒鬼特意寻觅过这把宝剑,因始终寻觅不到,便郁郁而去,还心道是那些正派中人给拿走了。
原来这把剑被温千柔用玉箫弹开后,插入了这块岩石中,直没剑柄,难怪寒鬼搜寻不到,老黑鼻子灵敏,叫它给寻到了。
杨不凡仔细打量着这把长剑,其做工精致,剑柄上的银色长龙凛凛生威,的确罕见,只是此时它躺在地上已然失去了光泽。
将长剑拾起,忽觉入手极沉,手臂一阵酸麻,竟没料到这把白龙剑的重量竟也超乎自己意料,不由得心道,这只怕是白先生唯一留下的东西了,可这把剑这究竟是用什么铁铸成的?随即运起灵气,将长剑拿了起来,脱下了身上的麻衣白袍,将长剑围得严严实实,又撤下头上的发带,将长剑负在了背上。 此时,何岸架着轻功飞了过来,道:“杨师弟,你没事吧?”
杨不凡不解,问道:“怎么了?大师兄!”
何岸解释道:“我适才在院外等师父他们,忽然听到这边响动,担心有事情,原来是你在这边!”
杨不凡点了点头,随意撒了个谎,何岸也并未追根问底。少时,风清院那头人声鼎沸,何岸道:“想是师父他们过来了吧,走,我们也去吧!”
陆展颜率领着各路门派一一到来风清院,众人举着油纸伞,围在了风清院门口。其中有中域的嵩阳剑派,南域的金禅寺,东域华龙派,还有北域的各大帮会,唯独不见西域的冷月宫,兴许西域路程较远,是以他们不曾再此现身。
来人均是整个中州名声浩荡的人物,这其中所有人,哪一个不是名震一方的武学高手。不过这附近的村民百姓久居山林,又怎么会识得这些人,心道,那姓白的人原来有这么多的朋友,以前还道他是个孤家寡人所以才养这么多小孩子作伴呢。
杨不凡走出院来一眼扫去,不见左云与林小东二人到来,神情有几分失落,随即目光又停留在了嵩阳剑派掌门,欧阳晟的身上。
欧阳晟仍然是一身深红衣袍,身型魁梧,面容沉着,一派武学宗师摸样。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杨不凡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远处杨不凡,随即与金禅寺的虚空方丈交谈起来。
林秋月站在欧阳晟身旁,替欧阳晟撑着雨伞。在二人身后有些许嵩阳子弟,却不曾见林小东与欧阳婷。
少时,香炉里重新插好了香火,金禅寺的和尚开始高搭法台,大作法事,替白侠超度,风清院里一时梵音阵阵,声势浩荡。
众人一一走进屋来,到白先生牌位前行礼。
欧阳晟向着灵牌行过礼数后,正欲转身回到自己门派身边,忽见身旁不远处那名少年始终瞪着自己,便向他走了过去。
杨不凡见欧阳晟忽然向自己走来,心头激动,气血上涌,胸口起伏愈加剧烈。
踌躇间,将手掌负于身后,丹田内灵气隐隐升腾,蹿入手臂,随时便会迸发出来。心道“难不成他认得我?果真如此的话,必须趁他不备先下杀手,他即使是五域大派的掌门,也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忽然向他出手……可如果他避过去了,我会怎么样呢?兴许活不过明天了吧!可若是我不先动手,他一旦认出我来定会杀我,我怎能敌得过他?不,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我!”
一时间心乱如麻,负在背后的手掌为了压制住灵气,不让欧阳晟发现,已涨得通红。只见欧阳晟一步步走来,二人虽只有几步之遥,可对于杨不凡来说,这短短了几步的时间,却让他觉得这是他经过最危险的时间。
转眼,欧阳晟已然站在了杨不凡身前,杨不凡心道:“小东……对不住了!”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顷刻间便由蒙蒙细雨下成了倾盆大雨,大雨落在院子的砖瓦上,外面的数石上,沙沙作响,伴随着和尚们的阵阵梵音回荡在风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