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玲把带出来的东西整理一番，留下必需品。

在剩余的物品里挑拣半天，发现只有周广粮那双新皮鞋最值钱，得想个办法把鞋子换成钱。

今年政策又缩紧许多，私人买卖依然是投机倒把，可不敢这样直接拿出去卖。

天色还早，揣着皮鞋，周广玲出门去找当地的供销社。

离招待所不远，抬眼望去，是一栋两层小楼。

和周围建筑比起来，算的上不错。男士皮鞋柜台在二楼，和自行车手表等大件摆在一起，看来皮鞋是挺贵的。

穿着补丁摞补丁衣服的周广玲，在售货员怀疑的眼神下，镇定的问完几款皮鞋的价格。

把鞋子仔细看个遍，确定她手里那双皮鞋和供销社卖18元的是一模一样的。

周广玲走时大大松一口气，她还以为会被骂呢。书上都说，这个年头供销社的售货员可傲得很，脾气也不好。

周广玲问好价后，就在几个柜台边走走逛逛，二楼像她这样的人有好几个，不算显眼。

不过别人是因为买大件犹豫，她是在这蹲守买家。一直逛到她的厚脸皮都有些受不住的时候，目标终于出现。

“同志，麻烦给我拿一双42码的男士皮鞋。”一个中年短发女人直接走到皮鞋柜台。

“你好同志，请问要哪一种？有8块，12块，18块还有30块一双的。”

“把18块的给我看看。”中年女人拿着皮鞋仔仔细细的翻看，“再把12块的给我看一下。”

周广玲看得出来，短发女人很喜欢18块的那款。

“同志，能便宜点吗？”

“这里不讲价的。”售货员斜眼瞟她一眼，见多这种明知不讲价还硬要问的人，不耐烦的答道。

“婶子，你在这买皮鞋呀。我娘在楼下，她正好有急事找您呢。能不能麻烦您先下去一趟，一会儿再来买皮鞋行吗？”周广玲边说，边热情的走上去拉住中年女人的手。

女人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和防备。周广玲低头在她耳边说：“阿姨，我这里有便宜的皮鞋。”

女人听罢，装作相识，顺着周广玲一起走出供销社。

躲躲藏藏更显眼，周广玲亲亲热热挽着女人。直接把皮鞋拿出来给她看，两人貌似在聊天，其实在谈生意。

最后以16块钱外加一张五斤的粮票成交，因为是本地粮票，周广玲就买成面粉背上，花出去9毛钱。

换到现代，9毛钱啥也不是。但在这，即使能买到五斤面粉，她还是心疼。

不过和火车票钱比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

周广玲拿上介绍信，去火车站买到阳城的火车票。

现在还没有直达火车，必须要经过阳城转一道车才能到深城。

她算过，除去转车，光花在火车上的时间，就要整整四天四夜。

坐上火车才半天，周广玲就觉得受不了。这完全不是现代火车上的硬座，这种硬座真的很硬很难坐。

才第二天，她的双腿开始发肿。偷偷撩起裤子，用手指按小腿，一按一个坑，回弹速度缓慢。

上辈子听人说过，以前坐火车，时间一长，腿就会肿，这下她是切身体验到。

周广玲怕长时间血液不流通有危险，就起身在车厢里走动，顺便观察四周。

以前她看过一个坐火车环游整个国家的纪录片，那时候她就希望有一天也能有机会坐绿皮火车去原路走一遍。

现在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两天半终于到阳城，周广玲背着行李，僵硬着手脚走下火车。

赶紧去售票口买到深城的票，谢天谢地，最近的一列火车两个小时候后就发车。

阳城至深城的火车上，周广玲明显感觉到不同。

人很多，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说话的口音也变的五花八门。

周广玲不敢再随便离开座位，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看着行李。

没有闲钱买火车上的饭，就啃冷馒头。这还是从家里拿出来的，幸好现在天气冷，都好几天还没有馊。

不过陈秀芬买给周广粮结婚的糕点倒是挺好吃的，这几天幸好有这点精细甜食撑着，不然她可能坚持不到现在。

“姑娘，你要不要热水？你拿缸子来，我去接水，你帮我看行李和座位行吗？”

周广玲看一眼穿着体面的邻座大哥，赶紧掏出搪瓷缸子递给他，“麻烦你啊大哥，我会好好看着的。”

周广玲眼睛一直盯着打水回来的路，看到大哥回来的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真正十七岁小姑娘那样欢欣雀跃。

“大哥真是辛苦你了，谢谢，谢谢。”接过热水，周广玲赶紧表达谢意。

“哎呀，你这小姑娘还挺客气的。出门就应该互相帮助嘛，你这一个人是去哪啊？”

周广玲不敢对人随意下决断，只能继续编谎话，“我去探亲，我哥受伤在医院，他的战友在火车站等着接我去照顾。”

“原来你哥是军人同志啊，伤的严不严重？”周围其他乘客也看过来，露出关心的神情。

她有些羞愧，勉强答道:“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电报里说情况稳定下来，就是后续还需要养着。”

“那就好那就好，你哥哥是国家的好儿女，你也是好样的。”

编一个谎话，就只能用一万句谎言来圆。

一时防备，编造出军属的身份，剩下的一天路程里，这大哥对她简直是照顾有加。

大哥叫叶以礼，是阳城人，也说是去深城探亲的。

但据她一路上观察，他应该是个生意人。现在抓的紧，可能他真的有亲戚在深城，但他绝对不是单纯的去探亲。

周广玲一路维持着淳朴乡下姑娘的人设，努力的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叶以礼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透着一股很难形容的感觉。

虽然她在竭力伪装，但人下意识的动作和反应往往会暴露更多东西。

她散发出的气质和穿着完全不同，眼神也复杂，根本不像单纯的小姑娘。

看着是一幅胆怯的村姑样子，但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话时，习惯看着人的眼睛。

这种习惯可不会出现在一个害羞，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身上，也不知道她在车上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两人都在怀疑对方，不过下车前，叶以礼还是把他深城的联系方式写给了周广玲。

让她有急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他，军属的忙他一定会帮。

【作者题外话】：提到的纪录片叫《中国铁道大纪行》哦，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