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壮在郝荻面前,很少有这么严肃认真的状态,郝荻看了不禁发笑。
尽管这样,郝荻还是没往男欢女爱这方面去想。在她的思想意识中,林薇怎么能看好何大壮。
“我跟你是认真的。”何大壮想说,他对林薇不辞而别这件事,是非常认真的。
郝荻误会了他的意思,她反问何大壮说:“你就不怕我欺负你一辈子呀。”
何大壮读懂了郝荻的意思。
“咱们还是先把要紧事办了再说吧。”何大壮站起身,郝荻以为这小子犯毛病了,又要动手动脚了。
“你要干什么!”郝荻瞪起眼睛。
何大壮抓住郝荻的胳膊,就要往外走,被郝荻甩开说:“别逼我跟你翻脸。”
“都什么时候,你除了会翻脸,还会什么。”何大壮有些急不可耐了。
郝荻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何大壮跟她想的,可能不是一回事。
她低头沉思片刻说:“大壮,王晟的事,恐怕只能定为自杀案了。”
“我跟你说林薇失踪的事,你怎么又扯到王晟……”何大壮眼睛眨了眨,问郝荻说:“你为啥要这么说。”
“不是我说的,连贾政道的骗贷案,都已经侦办终结了。”郝荻提到今天的会议,何大壮听了十分震惊。
他首先想到林薇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郝正儒是贾政道的把兄弟,难道……
何大壮不敢再往深处想了,他那个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酥油的毛病,也一下子被治愈了。
“我答应你的那篇独家报道,可能……”郝荻面露歉意,见何大壮难以抑制的失望表情,郝荻又说:“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其他事,保证说到做到。”
“咱们最好先把林薇找到再说吧。”何大壮学会了含蓄,他没有勇气,向郝荻直言:你不是标榜自己仗义执言,秉公办事吗,怎么涉及到你父亲,你就装傻了。
郝荻习惯了何大壮的口无遮拦,以为他听到这个消息,至少会一顿咆哮。
没想到何大壮对林薇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他玩命追凶的执着。
“再等等,或许她出去买东西,忘带手机了。”郝荻说。
“拜托,我回来快两小时了,她买啥东西,能一走就是两小时。”何大壮急了,他一瘸一拐就要往外走。
“你干啥去。”郝荻追过来,拦住何大壮,还想就贾政道案,跟何大壮说些什么。
“我去物业,调看监控录像,看看林薇到底被谁劫走了。”何大壮心急火燎的样子,郝荻看了,心里酸溜溜的。
“要看也是我去看,我是业主。”郝荻越过何大壮,走到大门口说:“你在家里做饭,咱俩的话还没说完。”
郝荻出去了,何大壮靠在墙上,心里油渍渍的。
再一次死里逃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懦弱。
有倒是没有金刚钻,别拦瓷器活儿。
他就是一个普通到走进人群里,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的贫民百姓,甚至连小报记者职业,都无法保证的窝囊废。
可他还要凭一己之力,跟贾政道这样的社会精灵去抗衡。
好在他保住了性命,也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他接下来,还要为一日三餐的温饱去奔波劳碌。
何大壮没有心思去感叹苍天不公,只想就眼前的生活,寻找一个恬静的港湾,去静静地总结自己人生的悲哀。
他没有心思去考虑,郝荻还会对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更不敢奢望,郝荻能够接受他,让他的命运,从此有一个质的飞跃。
去他妈的吧!
等林薇回来,两人一起去殡仪馆看望王晟。告诉他:哥们儿真心想帮你,可我如果继续下去,你不仅不会感激我,还可能对我恨之入骨。
亲生母亲出于挚爱,杀死了亲生儿子。
田宇就不是索伊的亲生儿子吗?一个声音在空中回荡着,震得何大壮两耳嗡嗡作响。
如果我把索伊的那番话告诉郝荻,结果会是怎样?
何大壮内心固守的正直,与无奈的现实交织在一起。
如果,郝荻能够继续追查王晟案,如果,贾政道的所作所为,能够大白于天下,如果……那么多的如果,被一个无情的现实掩盖了。
何大壮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SB一样把为之一个月的付出,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世人。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谨遵郝荻的指令,做上一顿丰盛的晚宴,然后,他要旧病重犯,借酒盖脸,对郝荻胡说八道。
至于郝荻将作何反应,就不是何大壮该操心的事了。
晚餐并不复杂,清水煮海鲜,再把烧鸡撕开。
何大壮在酒柜里搜索一遍,找到一瓶汾酒。
这原本是一对酒,被何大壮喝了一瓶,今晚他要和郝荻,把这瓶酒喝了。至于酒后他能说什么,做什么,全看郝荻如何配合了。
何大壮跟林薇近距离接触时间不长,倒学会了林薇的干净立正。他十分娴熟地煮上海鲜,撕好烧鸡,隐约听到手机响,他回到客厅来接电话。
何大壮的手机,只响了几声便停止了。
可能是谁打错了。何大壮又要返回厨房。
传来开锁声。
郝荻正在与人通电话,她走进家里,还对电话说:“你马上把那辆快递车的行动轨迹查清楚,然后通知我。”
何大壮扎着围裙,傻傻地看着郝荻。
“结果咋样。”何大壮问。
郝荻挂断电话,想了想说:“被你猜着了,林薇被一个快递小哥带走了。”
“啥!”何大壮脱口一声惊叹,倒把郝荻吓了一跳。何大壮一把抓住郝荻,拼命摇着说:“小狄,她怀着王晟的孩子,万一有啥闪失,那可是两条人命呀。”
郝荻看着何大壮的抓狂,似乎读懂了什么。
“这边正查着呐,你急什么呀。”郝荻狠狠白了何大壮一眼说:“我饿了,咱吃饭吧。”
何大壮也感到自己的失常,他默默地端上几道菜,坐下来操起酒瓶子说:“今晚咱喝个痛快。”
“饭呢?”郝荻见只有菜,没有饭,何大壮又要跟酒较劲,她不满道:“别告诉我,你没做饭。”
“我忘了。”何大壮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端起来就要一饮而尽。
郝荻抢下何大壮手里的酒杯,问道:“你有啥事瞒着我。”
“没有。”何大壮拿过酒瓶子,就要嘴对嘴喝酒。
郝荻又抢下酒瓶子说:“有话不说,你不怕憋死呀。”
何大壮流下了眼泪。
这是什么情况,郝荻惊讶了。
“对……对不起,我去做饭。”何大壮起身去厨房,用电饭锅做饭,又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回头见郝荻站在他身后,低声说:“说了你也不能信。”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郝荻拔高了嗓门儿,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她耗费了巨大的心血,调查王晟案,又顺藤摸瓜,发现了贾政道骗贷案,本以为这是在她任职以来,能够破获的一桩最漂亮的案子,结果却因证据不足,被迫放弃了。
作为警察,最大的悲哀,无外乎明知道案犯就在眼前,却因证据不足,而束手无策。
这些话她不能跟任何人说,不是怕别人说三道四,而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脸红。
最让她无法面对的,是她竟然因此受到奖励,必须要出任副分局长一职。
地位的提升,只能证明她工作能力的贬值,而她又没有任何理由,向世人证明,她的工作热情,以及打击罪犯的果敢与坚决。
无奈的现实摆在她面前,她不知道接下来,将如何面对人们热情背后的鄙视。
“大壮,我求你了,关于这起案子,你还知道什么。”郝荻抓住何大壮的两只胳膊说:“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吗?”
何大壮摇头。
“那我告诉你。”郝荻把何大壮带到客厅,坐到沙发上说:“知道你为啥不被老穆待见吗?”
“他是狗眼看人低。”何大壮愤愤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本事。”郝荻的话,引起何大壮的极度反感。他拔直了身板,要进行辩解,继而,又无奈地低下了头。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呀。”何大壮说:“在编辑部,我比任何人付出的都要多。”
“你那都是无用功。”郝荻告诉何大壮,最近这段时间,她跟老穆通过几次电话,觉得老穆对何大壮的评价,还是很可观的。
何大壮所学专业不对口,又没有良好的悟性,靠使蛮劲出成果。结果事倍功半,居然写不出一篇有份量的稿子。
“他真这么说我的。”何大壮急了。
“他说的是你,也让我看到自己的不足了。”郝荻憋在心里话,始终没机会说出来。
她说自己空有工作热情,却因办案经验不足,明明已经查清了贾政道的犯罪事实,就因为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只能眼巴巴看着贾政道逍遥法外。
“现在办案首先讲的是有效证据。”郝荻说:“你像你当记者写稿子一样,同样一个新闻事件,为啥别人能得到头条,你就得不到。”
“你真想把这案子查清楚呀。”何大壮疑问的目光,引起郝荻的反感。她说:“不然,我干嘛整天没白天黑夜的查线索。”
“你就不怕……”何大壮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说:“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何大壮。”郝荻挥手就要打何大壮,何大壮灵敏躲过说:“我不想让你为难。”
“你放屁!”郝荻急出了眼泪,她撸胳膊挽袖子说:“如果你还把我当成朋友,就把憋在肚子里的,所有秘密都告诉我。”
“如果这事牵扯到你爸,你还能查吗?”何大壮一不留神说出实话,他瞪大了眼睛看郝荻。
郝荻也被何大壮的话震惊了。
“你都知道什么?”郝荻压低了嗓音。
何大壮低头想了想说:“是林薇告诉我的,你爸和贾政道是把兄弟。”
“你怎么不早说。”郝荻猛一跺脚,吓得何大壮闪到一旁。
郝荻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她两眼发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大壮拿过手机摆弄着,看到那个未接来电,只当是化解与郝荻之间的尴尬,他把电话反拨回去。
稍许,电话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这里是鸿运会馆。”
何大壮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忙挂断电话。对郝荻说:“鸿运会馆给我打的电话。”
郝荻的电话也响了。
她看过来电号码,示意何大壮不要说话,她接听电话说:“查到了。”
“那辆快递车,在城郊路口停下来,林薇被一辆劳斯莱斯接走了。”帅帅向郝荻做了汇报。
“劳斯莱斯。”郝荻脱口而出。
“鸿运会馆。”何大壮急忙说道:“林薇被劳斯莱斯劫到鸿运会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