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局长转身便走,郝荻不敢怠慢,急忙追了出去。
郝荻以为丁局长出了办公室,会在门口,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停下来跟她说些什么。
没想到丁局长直接上了二楼,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丁局长人高腿长,脚步加快,郝荻在后面连跑带颠,还是没有跟上。两人拉了足有十米的距离,等郝荻进了丁局长办公室,不觉中“呼哧、呼哧”喘息着。
“什么重要事呀,这么严肃。”郝荻挤出笑脸,要主动缓和丁局长的冷漠。
这事换了平时,丁局长在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哪怕他真的很生气,也会缓解情绪,平心静气的跟郝荻说些什么。
今天则不然,丁局长的脸依旧冷冰冰的。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一口,放下茶杯,盖好盖子,瞥了郝荻一眼,问道:“王晟的案子办的怎么样了。”
“一直在查,出了点新情况,要做进一步的核实。”郝荻坐下来,面带微笑。
这是她在丁局长面前,少有的讨好相。为的就是能够及时了解到,丁局长今天的不满,究竟是冲公,还是冲私。
冲公,郝荻只能检讨自己汇报工作不及时,让领导跟着操心费力了;冲私,她只有一句话:我和小松的事,不用你们管了。
“什么新情况?”丁局长见郝荻一脸的轻松,不觉中,心里拱起一股火。
小小年纪,当警察没几天,还想在我面前装神秘。别忘了,我当刑警那会儿,你还是个娃娃。
郝荻发现丁局长的情绪不对。
在她的记忆中,从小到大,丁局长始终对她和颜悦色的,从来没有今天这种态度。
“出什么事了?”郝荻不觉中,绷紧了神经。
郝荻在丁局长面前,可以说有知无不言的特权,她怎么想,就敢怎么说,说错了,大不了被批评几句罢了。
“你问我呀!”丁局长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限。
郝荻低头不语。
这是她的习惯性格,既然你不把话说清楚,那我只能用沉默应对。
这是丁局长拿郝荻最没办法的事情。
有句俗话: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
郝荻高兴的时候,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而且还口无遮拦,怎么想就怎么说。不高兴了,不管你说什么,她把自己闷进葫芦里,任由你山崩地裂,翻江倒海,她跟聋子似的,不听,不说,还不看,摆明了就要气死你。
这会儿,郝荻就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不就是发现王晟,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吗?”丁局长在郝荻还没钻进闷葫芦之前,主动揭开了谜底。
这是谁呀,嘴也太快了。
郝荻暗中惊讶。
她看了一眼丁局长,他真的生气了,如果换了别人,别说还敢大模大样坐在他面前,你就是站着,也不敢保证,不被丁局长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郝荻在脑子里快速过滤一下,把责任者落在帅帅头上。
他已经主动坦白了,在走廊里见到了丁局长。而且,丁局长还向他询问了案件进展情况。
好在帅帅还没来得及向她坦白,就被丁局长给打断了。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郝荻暗自发出感慨的同时,也打定了主意,必须跟丁
局长打太极,绝对不能把所有的事情,全盘交待出来,那样,这个案子将成为她的终生遗憾。
郝荻在这个案件上,有自己的考量,而且还针对丁局长,量身定制了界线。
郝荻未曾说话,先龇牙一笑说:“领导果然英明,洞察秋毫。”
“我找你来,不是听你怕马屁的。”丁局长虽然没把郝荻的心思,看的那么清,那么透,但是,他不想就这个问题,给郝荻拐弯抹角找借口的机会。
“暂时还没确认,前天去金鼎大厦的那个人,是王晟,还是他的哥哥田宇。”
什么!
一个意外的惊讶,将丁局长的愤怒,瞬间转化成敏感。
他追问道:“你怀疑王晟没有死?”
“只是怀疑罢了。”郝荻故意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那个叫田宇的人出国了,我们暂时无法验证他的身份。”
“凭什么呀?”此时的丁局长,全然忽视了对郝荻的不满,并快速进入角色。搞刑侦可是他几十年的看家本领,据说这玩意儿上瘾。他问郝荻说:“你凭什么怀疑,出国那个人可能是王晟。”
“这个人两次去金鼎大厦,而且都选在深夜。”郝荻根据金鼎大厦闹鬼事件,以及对周边监控录像的调查取证,说明自己的猜测。她说:“我怀疑金鼎大厦闹鬼,跟王晟那两千万不明资金的去向有关。”
郝荻故意隐瞒下金鼎大厦电脑闹鬼的事。
“我让你为王晟案作补充调查。”丁局长刚刚渐晴的脸,再一次乌云密布,展示给郝荻一个明显的不满。他说:“追查那笔资金的去向,跟你现在的工作有关系吗?”
郝荻听了这话,感觉很刺耳,她回敬道:“王晟的案子还没结束,所以我……”
“你为什么不结案?”丁局长竟然拍了一下桌子,这是郝荻没有想到的。
她憋闷几下,有心把通过案件调查,所了解到的潜在因果关系,逐一向丁局长汇报,从而打消丁局长对她的不满,她话到嘴边又觉不妥。
在没拿到确凿证据前,她绝对不能向丁局长交出实底,否则,她所做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丁局长凶起来真的很吓人,他阴冷着脸问郝荻:“这个案子被上级拨回来几天了,我当时是怎么交代给你的。”
“补充侦查王晟自杀案的相关材料。”郝荻如实回答说。
“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丁局长手指敲击着办公桌,这是郝荻从未遇见过的情景。
看得出来,丁局长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了。
郝荻完全可以陪上笑脸,假模假式的作一番自我批评,哄丁局长先消消火儿,然后她再我行我素,继续按自己的既定方针,调查王晟之死。
可这会儿郝荻突然轴起来了,想跟丁局长认认真真,好好掰扯一番。
这是她突发的想法,她还没来得及考虑一下,因此可能产生的后果,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考虑后果。
就像得了馋疮恶病之人,被送到医生面前,医生要根据自己的医疗常识,直言根治其病的重要性一样,郝荻要在丁局长面前知无不言。
“表面看,王晟死于自杀,有充足的证据链,可他杀的可能性也很大。”郝荻说的底气十足。
王晟自杀案,是丁局长亲自下的结论,也是上级有关部门,下达的审核意见。
丁局长
不能说明其中意味着什么,他只希望郝荻能够遵照命令,认真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郝荻居然要枝外生枝,找出王晟他杀的证据,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推翻王晟自杀结论。
丁局长第一次意识到,郝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按理说,这就是一场就事论事的工作会谈,却硬生生被亚洲人的形象思维,给拐带偏了。
从郝荻与丁松只恋爱不结婚,到她拒不接任刑警队长,需要丁局长低三下四的劝她,捧她,哄着她,就像幼师带孩子一样,一点一点扶植她进入角色。
丁局长如此厚爱郝荻,私人因素大于秉公处事。他绝不否定自己的私心杂念,却要为自己的无效付出,暗自发问:是否值得?
郝荻刚当上刑警队长没几年,她有魄力,肯吃苦,干工作踏踏实实,兢兢业业。
这一点,丁局长从不否认。
但是,对于一个刚刚学会走路,或者说,刚能挑起刑警队长这副担子的新手,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
郝荻先是为了何大壮,公然把丁松赶出家门。
所谓的打狗还要看主人。
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丁局长和干妈的面子上,也不该做出这种过份事。
行,你为了工作,保护何大壮的人身安全,把他带回家中,丁松的反感,有小心眼儿之嫌。
丁局长也从正面,理解了郝荻的善意,并带有强迫性的,让丁松放弃杂念,积极配合郝荻的工作。
可结果呢?
郝荻居然得寸进尺。她对丁松的不理不睬,说明了什么,说明她已然把丁家人的宽容与理解,当成了理所当然。
尽管当今社会,年轻人的情感观念,对于丁局长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不想听,不敢看,也不能管。但是,你们的所思所想,必须要在一个度的范围内。
有道是过犹不及,郝荻现在的所作所为,正在为她与丁松感情,酿造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这是在私人感情方面,郝荻的不应该。
谈及工作,她竟敢公然藐视上级命令,要把自杀案变成他杀案。
而且,她还明令严守这个秘密。
你对外界保密,特别对媒体封闭消息,完全出于怕消息渗漏出去,影响案件调查,所做的必要防范。
可你对内部,特别对你的顶头上司,你的从业恩师,公安分局长,也要严守机密,你要干什么?
丁局长越想越恼。
这事换了别人……换了别人,不管他长几个脑袋,就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也没有这个胆量,公然违背丁局长,不对,是上级有关部门的指令。
警察是纪律部队,服从命令听指挥,那是每一个成员必须要做到的。
丁局长不知道郝荻究竟想要干什么。他只能凭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做出主观判断,认定郝荻自视清高,来自于他的纵容。
她自以为是心态,因此膨胀了,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想当年,三国杨修就因此命丧曹操之手。
丁局长虽然不能效仿曹操,却觉得有责任,有必要,而且有充足的理由,向郝荻发出警示。
而且,还要立竿见影。
想到这,丁局长再一次怒拍桌案,一声质问:“你这么做,考虑过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