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奇与里珩面面相觑,忙带着兵士入内。
进了门才知道,副将说的绑人,还真是只绑人。
堂口内,数名匪徒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地上到处是呕吐的秽物。
酸臭味四处弥漫,里珩忍不住捏紧了鼻子。
“这什么情况啊?”彭奇看傻了眼。
副将一个人,把整个山寨都药倒了?
他也来不及细问,朝后招呼一声,兵士们快速上前,将地上的匪徒一个个捆粽子般绑起来。
裴川挣扎着要起身反抗,但浑身气力都提不上,额前细汗淋漓,握着刀的手不住发抖。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人后的少女,双瞳中怒火如惊涛骇浪翻涌。
“你……算计我们。”
几乎是咬着牙根发出的声音。
若是他还能行动自如,此刻恐怕已用匕首划破她的喉咙。
云知渺平静地回望,笑意淡淡。
她道:“裴寨主,这是正当反抗谋寻生路,不是算计。”
一旁,孔秋山已经被绑得严严实实,脚步虚浮连站都站不稳,仍旧破口大骂。
“我呸!狡猾的臭丫头,少咬文嚼字,我们一没打你二没杀你,你这是恩将仇报!”
她细眉一扬,两道酒窝深深:“不会用词就不要用好吗,我还得感谢你们把我绑架了?”
诚然,这些匪徒是没有对她和淮竹做什么实质性伤害。
但绑架就是绑架,受害便是受害。
她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会对绑匪产生什么友好同理心。
厚实的大氅落在她肩头,陆时棠挡在她身前,遮住那些愤恨的视线,指节修长的手灵巧地将系带系好。
“姐姐不必理他们,我们回家。”
-
夜色深沉,山间幽静一片。
墨色天际中星子连片,冬日凛冽的风摧刮,山林哗哗作响。
夜鸦寒啼中,山间窄路亮着几盏灯笼,引着队伍有序下山。
一众食物中毒的匪徒被兵士绑成了串,痛苦声连片,在彭奇的吼声中艰难地踉跄前行。
得以重见天日,饶是外头乌漆嘛黑一片,云知渺的心情依旧很好。
淮竹尤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感,望着前头乌泱泱的人头,叹道:“可算是把这些人都抓了,若不然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云知渺不置可否,匪患一贯是令官府头疼的存在。
西蒙山离上阳都并不远,尚且如此,其他偏远之地更不消说。
这个时代不比她前世生活的地方,没有科技没有完善的社会制度,在巨大的信息差下、无法抗衡的天灾下,难免会有人迫于生活或是不愿劳作,从而落草为寇。
抓不尽除不完,年年如此。
她望着沉沉远山,叹一口气。
真背时啊,她要是还活着多好,也不用穿来这个落后的封建王国。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熬夜肝那个破论文……哎哟!
想得太入神,她脚下踩空,下台阶时结结实实跌了一跤。
淮竹忙将她扶起来:“小姐没事吧?”
“没事,就是扭了一下。”
云知渺嘶声,动了动右脚踝,一阵钻心地疼。
“先扶我去边上缓缓。”
她撑着淮竹的手,一瘸一拐挪到窄石旁坐下。陆时棠正于前方带路,见她没有跟上,忙将领队的差事交给里珩,逆着人流朝上寻她。
“怎么了?”
“没事,就是扭了一下脚。”她轻轻揉捏着脚踝,疼得皱起眉头。
陆时棠沉吟片刻,在她身前蹲下。
“我背你。”
“啊?”
还未作答,少年握上她的手臂,稍稍往前一带,她便趴在了少年宽阔结实的背上。
她的长发朝前滑落,扫过他的鼻尖,带着淡淡香气。
陆时棠用手臂托着她的腿,上身微微前倾,撑住她的重量。
“这不好吧,你不是还要领队伍吗,其实我可以自己慢慢走。”
“无妨,有里珩在前面领路。”
陆时棠背着她走得轻松自如,脚步却放得很慢。
少女的手只是虚搭在他肩上,他抿了抿唇,腾出一只手轻轻握过她的手腕,环住自己的脖颈。
“这样不容易摔……”他解释道。
云知渺应了一声,双手不自觉搂紧了他的脖子。
两抹纤白贴着陆时棠颈间,少年眼睫微垂,唇角忍不住翘起。
他微微侧头,望向少女精致的侧脸,月色在她脸上洒落,朦胧柔和。
山间的路很静,陆时棠莫名觉得心中安稳,好似只是离她近了一些,心底那些喧嚣的念想就得到了抚慰。
前方队伍不时传来匪徒们的痛呼与叫骂声。
其中嗓门最大的要数孔秋山,他气急败坏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卑微:“官爷,讲点道理吧,让我去林子里方便一下,我真的快拉裤兜了!”
“少耍花招,老实点!”
“我没耍花招,绝对不跑啊!”
一道冷漠的声音掺杂进来:“孔秋山,有点骨气,西山寨的人从不求人,别给老子丢人。”
“大哥,我真憋不住了,那臭丫头太狠了,到底在菜里加了什么玩意儿……”
……
云知渺趴在陆时棠肩头,懒洋洋地听动静,轻轻叹了口气。
陆时棠温声道:“不必担心,待回城这些人戍营都会处理,不会再有机会报复。”
“啊,我不是担心这个。”寒风吹进脖颈,她朝毛茸茸的大氅围领里缩了缩,“是可惜了我精心挑选的干果,都怪这些人,全给丢了。”
闻言,陆时棠轻轻笑起来:“没有丢,都在马车里,已经让人把马车送回国公府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她又开心了,开始和陆时棠絮絮叨叨地说回去要用干果做什么吃食,好似全然没有受到这次绑架风波的影响。
陆时棠静静听着,侧头望向少女娇憨的面孔,有些担忧她是否只是故作轻松。
毕竟在土匪窝里走了一遭,这一日她都经历了什么,他无从知晓。
也不好开口问。
他垂下眼帘,瞳色深幽。
那些人哪怕是冒犯了她一星半点,他都会替她讨回来。
淮竹跟在两人身后,听着自家小姐没心没肺还在说做雪花酥的事儿,忧愁地苦着脸。
她欲言又止,斟酌半晌后还是开了口:“陆小侯爷,我家小姐失踪的事情,应当没有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