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辣!”
“且先忍一忍,辣味一会儿就散了。”
……
“咦,果然如此,滋味甚是特别,在别处从未吃到。”
“咱们再尝两片就放回去,夫子还等着叆叇和百诗注释呢。”
学室后门,纨绔三人组正悄声迈步靠近,垫着脚尖做贼一般。云愉安摸上门板,嘘声朝后点点头,小心将后门推开一条缝。
“南楼那么多人,夫子忙着看诗赛,定关注不到咱们头上,溜回来歇一歇,省得在那听咬文嚼字,困得我直打瞌睡。”
方意满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便大摇大摆地道:“没人,进去进去。”
三人勾肩搭背,嬉笑着从后门进了学室,与埋头吃嚼的宋萧二人撞个正着。
三人的笑一下就冻住了。
宋萧二人的动作也如被石浆浇筑。
“云……云兄,我们只是……”萧书衡结结巴巴抹去嘴边的油渍,擦手站起身。
但紧张之间,宽大的袖袍将竹屉扫落,竹屉啪叽摔落打了个滚,里头装着的东西掉落一地。
纨绔三人组的快乐,也随之倾翻,不复存在。
“……”
短暂沉寂之后,是云愉安挥拳相向的怒喝。
“那是我中午要配饭的!啊——我打死你们两个偷吃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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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渺今日赖床起得晚了,待洗漱穿戴完已是巳时末近午时。
艳阳高照间胃腹空空,盘算好午膳要吃的几样菜,她推门进小厨房。
蔬果肉类食材是每日大厨房提前送来的,在蔬叶鲜嫩的竹筐里挑拣几样,让晓儿拿去清洗,她转而走近橱柜,拿取调料。
杏眸不经意扫过灶台,又猛地转了回去,她快步走近,摸着空落落的角落,惊声道:“我的大辣片呢?”
分明昨日就放在这啊。
婢女们纷纷摇头,亦是一头雾水。
云知渺叉腰蹙眉:“昨日有谁来过?”
“除了贺家小姐……噢,三少爷也来了,放了好些东西在石亭那里,后来不知怎么又走了。”晓儿道。
“定是这臭小子拿的,等他下学非得找他算账。”云知渺气呼呼吹开额前碎发。
此时,院外有小厮几步跑来,高声禀报:“不好了二小姐,三少爷在书院打架了!”
她一听,提裙匆匆走出去,那小厮停于面前匀气片刻,继续说:“听说打得鸡飞狗跳,摔坏了两张书桌,还有夫子的叆叇。书院的夫子发了怒,要让家里人去领,国公爷和夫人都不在府中,大小姐也出门去了,二小姐您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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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堂,鼻青脸肿的五人站做一排。
钱夫子手拿竹篾,气得胡子倒竖:“手都伸出来!”
纨绔三人组面面相觑,云愉安揉着乌青的额角,低声抱怨:“夫子,您不能不讲道理吧,是宋祁和萧书衡先偷我的东西,我才动手的,这是正当防卫……”
“嗬,读书不见你上心,这会儿倒懂得咬文嚼字,手伸出来!”
云愉安扁扁嘴,只好慢吞吞把手心朝上递出去。
“啪——”
一声清脆的板响,疼得云愉安咧嘴抽气。
接连打了五个手板,钱夫子才狠瞪他一眼,紧接责罚其他人。
柳淳生与方意满都伤得不重,至多有几处擦伤撞痕,宋祁和萧书衡的情况就要惨烈许多,尤其是萧书衡,个子矮小,只有被按在地上打的份,承受纨绔三人组拳脚相加期间,不知尖声喊了多少句“有辱斯文”。
手板打到宋祁和萧书衡时候,两人紧咬牙关闷不吭声,规规矩矩地举着手,头颅低垂面皮羞臊。
“老夫本以为你们二人是学室最循规知礼的,谁知也与这三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将圣人贤书都抛到脑后去了!”
钱夫子高举竹篾,鼻梁架着破碎不堪的叆叇,痛心疾首地斥骂。
“今日多少翰林大人在场,你们却在学室里闹起来,让书院丢尽颜面!因何打架,还不速速招来,难不成真是做了那等子小贼行径?”
“夫子,我们……我们……”宋祁低埋头,眼珠轻微转着,抿了抿嘴巴抬起脸,“不不,我们只是按夫子吩咐回来取东西的,继而……继而看见云愉安的桌案书本凌乱,不堪入目,想着是一室同窗,不忍看他如此怠慢书本,所以便顺手为他整理!”
宋祁快速扭脸看萧书衡:“萧兄,你说对吧……”
“是……就是如此,望夫子明察!”
萧书衡的脸肿的像猪头,右眼青乌红肿得只能看见一条细缝:“我们是好意相帮,他们逃了诗赛观记,回来被我与宋兄撞见,便威胁我们不得将事情说出去。夫子常教导我们君子应诚,不得妄语。我与宋兄不应,他们便气急败坏,对我二人拳脚相加,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嚣张!”
“你们放屁!”云愉安瞪大了眼睛,“分明就是你们两个偷吃在先,怎么睁眼说瞎话!”
“云愉安,就算你们平日对我与宋兄多有嫉妒,也犯不上这样冤枉人的。”萧书衡哼哧道,“一点子破烂东西,以为人人都惦记,蛮横专断目中无人,真当这书院是你们家办的不成?”
“萧矮子!你再说一遍!”方意满咬牙怒视。
“我……我说又怎么了,平日看在同窗情分,许多事已不与你们计较,如今你们竟是打人栽赃起来,夫子在前,我们是万万不会袒护的!”
云愉安只觉天灵盖都气得冒烟,高喊一声“撒谎精”,便朝着萧书衡的脸一拳头挥去。
方意满与柳淳生也同时涌了上去,扯衣裳的扯衣裳,抬脚踹的抬脚踹,宋祁上前相帮,被三人按倒一同揍。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钱夫子白须颤抖,声音都拔尖了好几截:“老夫还在这里,就敢如此放肆,全都给我住手,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