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沛笙刚要说话,画棠便用食指抵在了他的唇上,道:“嘘!我不在乎答案,真的。”说完,又问俞沛笙道:“有酒吗?”
俞沛笙不明所以,但还是翻出了一坛子好酒递给画棠。画棠拍开了泥封道:“还真是坛子好酒!”
画棠将酒坛子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对俞沛笙道:“我给你看样好东西,你且瞧仔细了。”
说着,画棠将衣服脱了下来。整个背部都裸露在俞沛笙的面前,后背上还有上一次遇袭的时候留下的箭伤伤疤,因为有着岑商的药水,所以那疤痕极淡,可就算淡在俞沛笙的眼里依旧是触目惊心,他不知道画棠究竟要做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看着画棠将桌子上的就拿了起来,然后将酒尽数的倒在了自己的后背,那些堆积在腰间还没有退下来的衣衫,全部都被打湿了。俞沛笙正要开口上前阻止,却发现就在此时画棠的后背起了变化。她的后背,缓缓地出现了一些纹路。俞沛笙看的有些目瞪口呆,就在这时侯画棠冷下了一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藏宝图。去吧,将它拓下来。”
俞沛笙看着身上鲜艳的纹路,心中忽然传来密密麻麻的疼。他之前翻阅古籍的时候曾经看过这种刺青的记载,说是兑了神秘的药水,平日里看不出来,但只要遇到特定的东西,比如同样的药水,或者是酒就会显现出来。俞沛笙的手忽然抚上了画棠的后背。因为本就裸露在外的皮肤又浇了酒,身上就已经泛上了一层凉意,俞沛笙温热的手指刚刚一碰上来,画棠便不由得一颤,然后笑道:“你快些拓下来吧。这些东西一会儿救会消失的。”
听画棠这么一说,俞沛笙直接将她揽在了怀里,道:“不需要,我不需要。”
“你是想要我进宫,当面托给他们看吗?”画棠抖着声音问道。
俞沛笙的声音一颤,哽着声音,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将画棠抱得更紧了,轻声的唤了一声:“画棠……”
画棠听了身形一顿,然后挣扎着出了俞沛笙的怀抱。然后慢条斯理的穿了衣服,笑道:“我怎么忘了,你可是过目不忘啊。既然这样,就开始吧!”
俞沛笙站在原地,怔忪的看着自己忽然间变空了的双手,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画棠好像没看见俞沛笙那么受伤的神情似的,绕过了他走带桌案上,开始研起了磨。
“俞沛笙,开始吧!”画棠道。
俞沛笙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的笔墨纸砚,不知怎么忽然一阵烦闷传上心头,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一怒之下都扫到了地上。
画棠略微吃惊的看着俞沛笙,这还是她与他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到俞沛笙如此的发怒,俞沛笙看了一眼画棠,见她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心中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会救出来,我会把小光救出来。”
画棠放下了手的狼毫笔,看看自己已经染上了墨渍的裙摆,不由得笑了笑。见画棠露出笑容,俞沛笙以为画棠这是气消了,正待要开口说话,却听画棠道:“俞沛笙,这一次恐怕不成。我等不了了,也不想等了。”
“你……”
“李玉娘的死,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我啊,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而你,一直陪着我,支撑着这段梦。可是总有一天,梦会醒。”画棠说着,弯腰将地上的宣纸和砚台捡了起来,一一摆在了桌子上,然后继续道:“俞沛笙,我不想在相信你了。若是不肯将这份藏宝图交上去,那我便亲自去吧!”说完,竟是真的就要转身离去。俞沛笙立即上前拉住了她道:“好,我拓,我拓下来。”
画棠这才止住了步子,然后看了俞沛笙一眼,又将酒拿了起来,俞沛笙苦笑着上前阻止了她道:“不用了,你且去换上一身干的衣服吧。”
画棠点了点头,下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待她再回来的时候,俞沛笙的图纸已经画的差不多了。只是,虽然她并没有见过自己的后背上的图纹是何模样,但是她心里还是清楚后背上的那些伤疤定然会使图纸没有那么完整。可是,俞沛笙所画的这一份,却是没有任何遗漏的,堪称完整的。
“这是?”画棠皱着眉头问道。
“随便画上去的。”俞沛笙开口说道:“不然你认为,跟皇帝说,是因为受了伤才不完整,皇帝会信?”
画棠了然的点了点头。俞沛笙便放下笔墨,待墨渍干得差不错的时候,便将图纸收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画棠道:“我们一起进宫。”
画棠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踏入宫门之前,画棠特意的多看了一眼这扇高大的宫门。画棠的心情,更是五味杂陈。这个地方她还过许多次,但是,却是第一次生出这种陌生的感觉。
见画棠停了下来,俞沛笙亦是跟着听了下来,眉尖不由得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画棠的身前,伸手拽住画棠的手。正在沉浸自己的情绪之中的画棠整个身子一僵,然后有些恍惚的看着俞沛笙。俞沛笙被她这陌生的神情看的心中一颤,然后握着画棠的手紧了紧。然后,说道:“我们,进去吧!”
画棠顺从的点了点头。俞沛笙便牵着她直接来到了御书房。此时御书房内皇帝和俞沛冉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到俞沛笙牵着画棠过来,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画棠随着俞沛笙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而皇帝此时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冷着脸看着玉阶下跪着的两个人。之前俞沛笙抗旨的那件事,虽然皇帝最终是不了了之了,但是心里头压着的这抹邪火却一直没有发出去。冰冷着声音说道:“起吧。”
俞沛笙扶着画棠站了起来,皇帝便直接开口道:“我要的东西呢?”
俞沛笙没有说出,只是看了画棠一眼,这举动虽然平常,但是无疑是在火上浇油。皇帝有气不对俞沛笙发,但不代表他不会对画棠发,见画棠半晌没有开口,皇帝便拍了下桌子,龙威尽现的看着画棠道:“放肆,朕问你话,你竟敢如此傲慢。”
这话,要是放在平常那些大臣身上,都是受用的很,但是偏偏画棠没有半点的慌张,反而冷笑着抬起头,不卑不亢的看着皇帝道:“放肆?陛下倒是说对了,今日臣妇来就是来放肆的。”说完,还不等皇帝反应,又道:“藏宝图带来了,但我要先见一见我的弟弟。”
“你弟弟?”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不由得嗤了一声道:“分明是朕的弟弟。”
画棠一怔,随后道:“听陛下这个意思,是打算告知天下小光的身份了?”
皇帝被画棠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咬牙道:“来人,去天牢。”
其实,在听到去天牢几个字的时候,画棠还是吃惊的。她还以为皇帝会让人将小光押上来,却不想是他们要亲自去。不过,不管怎样,能见到小光就好。
几个人到了天牢的时候,在外面等着的仍是之前的那位将军,见到画棠对她虚晃的点了点头,然后跪地请安。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还是难免的凄凉,忽然想起她和左彦兆就是在这里分别的。
见到画棠走神,俞沛笙上前握了握她的手。却不想,画棠却是被针扎了一下,立即抽了出来,然后看着他的目光,竟然带了几分的怨恨。俞沛笙的心下一颤,再看向画棠时,她已经跟在皇帝身边进了天牢里面。俞沛冉特地落后了半步,走到了俞沛笙跟前,用很小的声音跟俞沛笙道:“哥,这一次你不能在为所欲为了?”
俞沛笙顿了脚步,看了一眼俞沛冉,问道:“为所欲为?”
“哥,你上次当众拒婚,皇上已经很生气了。要不是俞家还有些用处,你认为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俞沛冉皱着眉头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向云淡风轻的哥哥,竟然会公然抗旨,且撕毁了圣旨。当她听到这些的时候,当真的就觉得自己的哥哥是疯了。
“掉就掉吧。”俞沛笙轻轻地说着:“反正,早晚是要掉的。”
“哥……你……”俞沛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并不知道俞沛笙为什么会说这些。但是,俞沛笙却是清楚的很。眼下南越频频的骚乱边境,之前送沐织山回去定下的计谋虽然行得通,让南越内斗了些时日,但是却玩玩没想到,这南越的君主,最后还是变成了沐织山。他们不知道沐织山是如何登上皇位的,只晓得沐灵山是忽然宣布退位,甚至连理由都没说。而沐灵山,退位没多久就病死了。沐织山登上皇位后,要做的,自然是寻仇。
这个时候,皇帝又怎么会跟俞沛笙撕破脸皮。这些年,俞沛笙一直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剑。祝他收复国土,稳固皇位,而俞沛笙手中一直没有兵权,每次大战告捷,那道兵符就像是没有的铁块一般,被他送回宫中。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来,在俞沛笙官拜宰相之前,皇帝为何如此重视他的原因。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俞沛笙的手中虽然没有了兵权,但还是握有别的权利,如此皇帝就会不安。再加上画棠,皇帝就更加的不安。要不是,眼下国库空虚,南越那边随时都可能开战,怕是,俞沛笙早就成了阶下囚了吧!也是因为不安所以,才有了李玉娘事情。其实,皇帝许给李玉娘的都是虚假的东西,若大的将军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好说什么要李玉娘的孩子继承将军府,谁都知道,入了娼籍的女子,是要喝去子汤的。去子汤,去子汤,哪里还会有什么孩子?
虽然如此,皇帝的话还是让李玉娘燃起了希望,她越是渴望俞沛笙,皇帝就越是能掐住她的七寸,每次都是恰到好处的将她推到俞沛笙的身边。却没想到,最后的一旨赐婚的诏书,成了李玉娘的催命符。
俞沛笙心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却不敢让画棠知道。就正如画棠所说,这些时日的相守就像是梦境,是画棠的梦境,又何尝不是他的梦境呢?他也是同样的怕这场梦会被打碎,所以咬牙坚持着。而现在,竟然有人想要他醒来?
“沛冉,有些事情总会发生。但请你记得,哥哥有哥哥要守护的东西。我可以为了你像个傀儡般或者,但是不能因为这样,而伤害我爱的人。”俞沛笙的语调很轻缓,并没有什么起伏,完全就像是在唠家常一样。但是,俞沛冉知道,这是他下定决心的表现。
“哥……”
“好了,沛冉。我们都有了各自要守护的人,所以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选择。”
“可是!”俞沛冉还要说些什么,但显然俞沛笙已经不想再听了。对她笑了笑就加快了脚步,去追走在前面的画棠。之后,俞沛冉就看见自己那个之前总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挂在心上的哥哥,竟然小心翼翼的拉起了画棠的手,虽然画棠有些挣扎,但他还是没有放手,就这样带着笑意,和画棠肩并肩都在狭窄的过道里。
俞沛冉忽然间有些恍惚,仍记得小的时候哥哥总是被父母丢在兵营里,那时候她很不理解,别的孩子都觉得苦的事情,为什么哥哥做起来就那么的自然,没有一点的不情愿。后来,当俞沛笙再次被扔到火头军那里做一个整日切菜烧火的小伙夫的时候,俞沛冉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觉得委屈。他记得那时候俞沛笙看着她一笑,反问道:“为什么要觉得委屈啊!我要是不变的强大,日后怎么保护我在意的东西?那种明明只要努力一下就不会错过的心情,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我要变得很强大啊!这样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如今,看来画棠依然变成哥哥口中那个在意的人了。
想着,俞沛冉也缓缓地迈入了地牢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