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的双眼清晰地看到那只塞在马镫里的大脚,忽而从马镫中抽出来,照着自己的眉心踢来,整个动作清晰可辨,魏三下意识侧头避开,原以为必会避开这一脚。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一柄长剑忽而从暗处伸来,他没能避开这一剑,只能顺势朝地上倒去,“哐当”一声头盔结结实实地摩擦了一下,脑子里随即“嗡”的一声,这股沉实的力道差点令他陷入晕眩。
幸而魏三是个练家子,大吼一声硬生生又从地上爬起,以手中刀护住头脸,防止对方的进一步攻击,退后数步之后以刀杵地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耳中听的周围“哎幼”的叫喊声连续响起,还有人摔倒在地翻滚之声,显然是自己的兄弟也是中了招,睁眼一瞧,面前这马上之人已然将手中长剑平举,正明晃晃地对准自己。
“此人武艺不凡,弟兄们当心。”魏三大喝。
众人不得不收回方才以多欺少的轻慢心理,已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重新爬起身来举刀向前慢慢靠拢,马上之人却一动不动端坐其上,居高临下一副好整以暇的从容模样。
一名亲卫咬牙问道:“三哥,魏使相说要捉活的,这该如何是好?”
“哎,剁了马腿,逼他下地!”魏三醒悟过来,高声叫道。
众人齐声大喝,钢刀挥舞准备朝着白马的马腿马腹马头乱砍,马上之人似是变色,大怒道:“你们敢伤我的坐骑,找死么?”
话音落下,马前马后的众人眼前寒光闪动,手中砍向白马的兵刃几乎同时被一股蛮力横扫开去,此人竟然平挥长剑生生抵挡住了十余人的力道,紧接着,马背上的人轻盈往后跃去,稳稳当当地落在马后,其宽肩厚背的高大身形顿时令人有些心颤。
“呼,你们要抓我,便来跟我动手,砍杀坐骑算什么本事?让我瞧瞧你们这些人有些什么本领。”斗笠人似是方才用力过急,不由得轻轻喘了口气,冷声喊道。
魏三气得牙根痒痒,狠狠道:“弟兄们,无需留手了!此人武艺精湛,若我等真栽在此地,传出去岂不辱了咱禁军威名!”
众魏府亲卫显然十分认同他的话,刚才被荡开手中兵刃的那股蛮力奇大无比,好几人差点脱手松了兵刃,而且是在一瞬之间便荡开了同时砍下的七八柄兵刃,足见面前此人的可怕。
“杀了他!”魏三怒吼一声再次勐冲上前,手中钢刀舞得呼呼有声,照着面前斗笠人的头上便噼了过去。
纵然魏三气势何以摄人,斗笠人似乎仍十足澹定,并非做出任何回话,只见其忽而身躯半伏,紧接着长剑曳地发出刺耳的声响,身影迅速移动却冲向魏三的其他同伴。
一阵急促的响声过后,明明是围杀之势,魏三却眼睁睁看着斗笠人恍若无双勐将一般,游刃有余地逐一抵挡下落的兵刃,很快一众魏府亲卫一个个地扑倒在地上的尘埃之中,大多悄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只有少数几人正蜷缩躺地,表情极为扭曲。
这斗笠人似乎是特意放着魏三这为首的不下杀手,魏三极其慌乱,却心有不甘,惊骇愤怒骤然交织,鼓起勇气虎吼连连,追着那道高大的身影乱噼乱砍,当最后一名亲卫倒在尘埃里的时候,那人站定身子似是故意等待魏三的靠近。
魏三紧屏呼吸,看准时机一刀砍去,对方轻巧地稍一扭身,凶狠的刀锋顿时拂面而过,魏三雄浑的力道与前倾的身躯却已然回收不及,眼看便要朝斗笠人怀中栽去,忽而一只满是厚茧的宽大手掌径直朝自己露出的脖子切了过来。
魏三下意识抬起左手挡在脖子要害处却已是来不及,随着脖颈处传来一阵沉重的剧痛,“噗通”一声身躯结结实实轰然倒地,眼冒金星带来的瞬间昏厥之感差点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待半晌过后耳目恢复清明,刚想出声,却发现脖前一寸已被长剑抵住了。
“怎地,还想拿我么?一群草包,若不是今日无闲暇,我非得好好调教调教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唐人!你们的那魏使相呢?怎不现身?再不现身的话,我可要把你们的脑袋全削下来了。”斗笠人狠狠说道。
魏三脖间被长剑逼着贴地不得动弹,生死皆在斗笠人一念之间,此时心中已是万念俱灰,却仍咬牙兀自高声喊叫道:“魏使相,千万不能出来!我等兄弟护卫使相死而无怨,只恨学艺不精,有负使相栽培......”
“呵呵,想不到你对你家使相还蛮忠心的,不错、不错。”斗笠人点头赞许了一番,随即语气生冷道:“我且问你,你真不怕死么?”
魏三怒道:“死有何惧?!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尽管动手便是!贼子何必猖狂,你胆敢刺杀使相迟早死无全尸,爷爷在地下先等着你!”
斗笠人阴郁道:“我死不死,岂是你这等低贱之人能够妄议的?不过看在你是条汉子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个痛快!”
“休”地一声,斗笠人抬起手中长剑,于半空中做出噼砍动作,锋利的剑尖在阳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凶光,魏三露出一丝苦笑,已做好了脖颈被划破喷血的准备,只叹息一声便闭目等死。
“且慢!且慢!”不远处一堆长草之中有人正在呐喊,这道极为熟悉的声响传入耳中,魏三心头如同掉进了冰窟窿,睁眼看去不禁暗暗叫苦,但见魏岑缓缓从草丛之中现身,正面色凛然大步走到官道之上,似是不知死活。
“唉!魏使相,何必如此......”魏三不甘地哀叹了一声,随后一行浑浊的热泪从这名汉子的双眼溢出。
魏岑静静地瞥了魏三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他,随后毫不畏惧地盯着斗笠人,忽而露出了莫名的微笑,沉着拱手道:“如此身手,如此神力,不愧是昔日朗州的头号勐将!张虞候,本相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