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的左半边身子穿着素白的衣裳，看上去乃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的模样，而他的右边则是一件墨黑的外袍，袍子遮挡了他一半的脸，显得他阴戾神秘，如此一人，半阴半阳半正半邪，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那人见到来人乃是易沉随手便将黑袍上的帽子摘了去：“呦~这是哪股风将要阁中的大弟子，大名鼎鼎的医仙给吹到我这里来了，还真是叫我的小茅屋蓬荜生辉啊。”

他将医仙二字说的极重，言语中尽是不满与不甘。

易沉上前道：“师弟。”

仅仅这两个字便成功惹怒了他：“你可休要叫我师弟，我可再不配做你药阁弟子，医仙还是唤我药痴吧。”

易沉并未听他的话唤他药痴来的生分，而是直接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恨苦，你这么做又是何苦呢？”

许是许久都没有人唤过他的名字了，他对这两个字很是陌生，有极为熟悉，恨苦一潭死水般的眼中，终于被这两个字溅出了些许涟漪：“说吧，我知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寻我所为何事？”

易沉也并未绕圈子，而是开门见山道：“我来同你讨一味药，荆茴草。”

恨苦的眼睛一瞪大力一拍轮椅的椅背道：“什么？你还真是有脸说得出口！”

说完转身气鼓鼓的划着轮子准备回去，易沉碰了碰幽梦的胳膊，示意她与自己跟上恨苦一同进堂。易沉站在恨苦的身后，帮他推着轮椅：“旁的事情我们暂且不提，你看我们远道而来，实在是又累又饿，你是否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恨苦满脸不耐烦地向身侧指了指：“厨房在那边想吃饭自己做！”

易沉给了幽梦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去做饭，而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在了恨苦的身边：“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一个残废而已，还哪里谈得上好与不好。”

“那你心中可还有恨？”

“日积月累，只增不减。”

“还有不甘？”

“那又怎样？我这个样子我还能怎样！”

恨苦看着易沉一双眼睛通红通红：“怎么，你今日前来是药阁派你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好让你们赶尽杀绝吗？”

一尘避开恨苦的眼睛，他实在看不得昔日里最熟悉的人眼中充满了失望：“我说过了，我是来求药的。”

恨苦将脸撇向一处：“绝不可能，除非你杀了我。”

易沉低头：“你明知我做不到。”

恨苦做出了送客的手势：“那便好走不送！”

易沉没有动，他斟酌着轻轻开口，恐会惊扰了恨苦一般：“可她早已死了，你也早该放下了，又何须如此执着。”

恨苦回头，眸光灼灼：“那我这腿总不能白白废了啊，总该留下些什么也好，哪怕只是一具永不腐烂的尸体，我也认了。”

许是恨苦当真应了这悲戚的名字，他一生怀恨也一生凄苦。

十年前易沉和恨苦都还只是要阁中的普通弟子，每日习课业，识药材，采药配药，日子过得单调乏味，却也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