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书俊家终于恢复了宁静。再也听不到无休止的争吵声,肢体碰撞的嘎嘣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玻璃、家具的碎裂声……
他爸妈离婚了,父亲搬离出去,母亲不知去向。外公说,她出国留学了。只是,自此,就没回来过。
后来,姨妈告诉他,他母亲,在离婚后的十多天后,自杀了。
那时的书俊,进入了一个谁也进不去的自闭世界。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和他不会说话的朋友们。他跟蚂蚁对话,跟银杏树对话,跟钢铁侠对话,就是不跟人对话。
他远离人的世界,幽闭、狭隘、暴躁,不苟言笑。
六岁那年的一天,微风和煦,阳光明丽。
书俊正在自己的世界沉迷。他在为一只虫子做手术。他用一颗针,将它固定在“手术台”上,用“解剖刀”剖开它的肚子。一股墨绿的液体,染绿了“解剖刀”。
他在虫子的肚子里,什么都没看到。他不明白,虫子的血液为什么是绿色的。他看到,母亲被父亲打得头破血流时,流出的是红色液体。
这时,一个美丽的女子,走近了他。她轻轻地唤他:“书俊!”声音是那么温柔,那么甜美。是他听过的最动听,最美好的声音,与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截然不同。
抬起头,他定定地看着她。“妈妈——”他嗫嚅着,声音在喉咙打结。
“你是书俊吗?”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稠密的头发,眼里充满了爱。“好漂亮的孩子!”她把他搂在怀里。他看到她眼里满含着泪水。
“从此,我就是你妈妈。”她动情地说。
那个美丽的女子,就是书俊姨妈。
外公有三任妻子。第一个,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的挚爱。她为他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书俊妈;另一个,是书俊姨妈。
她生下姨妈后,撒手人寰了,因为不堪丈夫的背叛。
曾经一段时间,外公颓废、消沉,沉湎于丧妻的痛楚中,终日酗酒。姨妈几乎是由书俊妈带大的。
姨妈把书俊带到M国,肩负起母亲的职责。她几乎丢下了所有工作,陪书俊去各处医治,陪他做游戏、玩耍、旅游,逗他开心,引导他说话。
为不给他心理造成任何伤害,和不必要的影响,她辞去了保姆、清洁工,亲自上街买菜、做饭。
还为使书俊结交到朋友,她到处笼络人心,给别人买零食,买玩具,买衣服。她还被孩子家长起诉过,说她用物质诱惑儿童,有拐骗嫌疑。为此,她还在警察局呆了几天。
有几个白人小混混,总欺负书俊,让他给他们买烟,买零食。书俊害怕,不敢告诉大人,只好把钱悉数给人。有一次,被跟随于后的姨妈看到,她提起高跟鞋,追着混混们打。
后来,书俊才知道,他每天上学、放学,姨妈都跟在后面。直到他上高中,上大学,练了跆拳道,长成一个壮小伙,性格渐渐开朗为止。
听说隔壁保姆家有个小女孩,姨妈主动找上门,想方设法让小姑娘到家里来玩,使她成为书俊的朋友。
她就是Jerry。Jerry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她的到来,给他的人生增添了很多快乐。
姨妈,对于他来说,就是阳光和空气,供给他养料,使他的生命得以延续。
Jerry,是他的荒凉的人生中的一片绿洲,使他如一潭死水的人生,注入了新鲜的活力。
而若叶,是他的影子,他的真身,他的灵魂,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要是没有她,我的人生,将在黑暗中度过。”书俊动情地说。“要是没有你,我的人生,就不是人生。”
搂着他的腰,吻吻他。她与他的心,似乎贴得更近了。
“正是姨妈的开朗、活泼,感染了你,影响了你。你成长为温暖、阳光的男孩。我感谢她,把你培养、教育得这么好,这么优秀。”说到至情处,两人互相依偎着抱抱。
马上要过春节了,书俊问她有没有安排,打算怎么过。
每年都这么过,没什么特殊安排。奶奶在时,陪陪奶奶;奶奶不在了,她就自己过,各处走走,散散心什么的。“你回H国吗?”
“等这边忙完,要回去几天。”他想回去看看外公,顺便跟他说说若叶的事,还想理理Jerry的事。“你跟我一起去,可以吗?”他想把她介绍给外公。
“啊?跟你去H国?”她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了——她还没做好见他家人的准备。
“为什么不去?你怕外公不接受你?”握紧她的手,他温柔说,“放心,我说过,我会解决。不让你受委屈。”
举起她的手,放在他心口,他再次问:“我知道。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我太爱你,害怕失去你。所以我要再问一次,你愿与我共度人生吗?”
“嗯,我愿意!”若叶坚定回答。
他吻着她柔若无骨的手,看着她即便在黑夜中,也闪闪发光的眼睛。“这就够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聊了些无关紧要的杂事。
他问她的小说写得怎样,有没有签约,读者反响如何等等。
她本就很佛性,没想通过写作来糊口或扬名,有空就写写,没空就放着不管。至于能不能签约,能不能火,有没有读者,她都不关心。
聊着聊着,他俩互相枕着,进入了梦乡。
于是,发生了先前一幕。
“爱信不信!我们俩,只是坐着聊了会天,没你们想的那么不堪。我跟书俊,即使躺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邪念……你们不懂!”若叶鄙夷地斜乜她们。
“别骗人了!你俩是圣母?这么纯洁?要不,你们是不是有问题?”
“我懒得搭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睡觉!困死了!”说完,掀起被子,倒头睡了。
“姐,周末你有安排没有?”雨欣睡不着,推推若叶。若叶假装睡了,不理她。她接着问,“爸妈要去乡里上坟,你去不?”
“不去。”若叶果决回答——你们方家人,关我什么事?
“我们去幸福村,给陈叔和爷爷奶奶上坟,你去吗?”她又问。
“不去!我要去医院,探望病人。”
“什么病人?是你的什么人?”
她再也不理她。智恩问:“上坟是什么?”雨欣也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