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格非常激动地问:“你呢?你也是黄大哥的朋友吗?”
“确切不误地说,我也是他的小弟。不过,难不成我还可以做他的大哥么?喂——听说你是甘心情愿做他的小弟的,果有诸否?”
儒生的神态极是奇异,语气更是不伦不类。
龙格张头不着脑地笑了笑,道:“听你这口气,好像你是被逼的一样哩?”
儒生似想笑,却又尽力忍住,笑声都从鼻孔里钻出,全部化成冷哼。可以推断,他这次即使当真笑了,也只是皮笑,肉是绝对不会笑的。
龙格见他这副神情,心下不由顿生愠怒,不屑地问:“你是何人?好像对黄大哥很不满啊!”
儒生说:“在下颜正红,红花绿叶的红。黄炎那厮天天都带领弟兄伙些下谷底拜祭你,在你的衣冠冢前大哭一番,说什么天妒英才啦,音容宛在啦,宁愿百死相赎之类的祭辞,场面着实感人呐……”
龙格再也含不住业已噙满了的泪水,泪珠如断线了的珍珠,闲抛慢洒,一颗颗滚落腮边。
颜正红的语气充满了冷嘲与热讽,极尽尖刻地道:“看来你很感动啊……我感觉,你的智慧和武功,竟是成反比的——武功越高,智力就越低!
“你当真以为他对你是那样的深情无限吗?他那是做给活人看的,好让众弟兄感服于他的云天高义罢了。”
龙格浑身一抖,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几乎哭出声来,暴怒道:“够了,够了,请闭上你的鸟嘴吧!岂不闻:来说是非者,即为是非人?我看你枉自空有一副好皮囊,原来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颜正红瘪了瘪嘴,道:“你不信就算了,但是,我可以肯定,倘若他知道你没有死,反而要大失所望。”
龙格俊面气得涨红,直接翻出了猪肝色,喷火一般地道:“你口口声声,认定我大哥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那你为何还要做他的朋友呢?有什么企图呢?”
颜正红道:“你被蒙在鼓中哩!他那个人表面上大仁大义,一副救世济民的为善面孔,实则好大喜功,刚愎自用,嫉贤妒能,恶毒阴险。江湖中许多知名人物都给他笼络去结拜成弟兄了,但不论何人,也不管年纪多大,一律都只能称呼他为大哥。
“炎黄门的虬髯客不愿意做他的小弟,被他用药迷擒住,把人家的一笼胡须拔了个精光;梦侠黄公烈不愿做小,他派人乘其入睡而放火,不巧恰逢梦侠夜游症复发,将那伙鸡鸣狗盗之徒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很多人对他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不过是鼻子大了压着嘴,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龙格哪能相信黄炎会如此卑鄙龌龊,直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众呕象?
在他印象里,黄炎大智大勇,忠义千秋,乃是千古不二的盖世伟人,或许只有地球人眼里的关岳加孔孟才能够与他一较高下呢!
照这个少年的说法,若说泰坦门是欺善怕恶的纸老虎,是害群之马,引狼入室,是打坏了整锅汤的耗子屎,那么,黄炎的所作所为,则必将令龙华武林堡垒自破,祸起萧墙!这一切叫他如何能够相信?
他不无揶揄地问道:“那么,颜先生您又是如何被他收服的呢?”
颜正红却不予理睬,衣袂飘飘,转身下了峰顶,待他赶到边沿凝目下望,相隔仅仅只是眨眼间的工夫,却已不见了人家的踪影!
他不由大吃一惊!
此人武功已然不在自己从前所见诸人之下,而黄炎当时似乎就不如自己,否则为何不远无数光年地寻找别人来与列英比武?
莫非这老兄是在装猪吃象,以图后院起火?或者,他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练成了什么至高上的武功了?
要不然,这位颜先生是怎么被收服的呢?
还没个确切理会的时候,他的全身骨架雷劈火焚一般地剧痛起来了,五脏六腑直如刀刮水洗一般,冷汗像阵雨似的倾泄而出。
他知道自己正式练成了修炼版的义龙十战,又因为之前启动过两次,其负面效应终于如期而至。
剧痛经历了半个时辰方才停止,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又一丝丝地钻回了体内。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胡须和头发陡然之间几乎长了一尺,而眼角也明显的多了两条鱼尾纹!
龙格摇头长叹,伤感无限……
啊……我一万二千九百岁啦……
悠悠苍天,吾何人人哉?
俯视龙角峰脚下的铁龙城,令他百味齐集,低回万种!
这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会叫他伤心黯然,也会令他鼓舞振奋。
所以,痛变一结束,他就拖着沉重的步子向下走来了。
到了空中楼阁,他好奇地、心跳加速地站在林姝儿门前,许久,许久……
这里和两个月前一样的关门闭户,冷冷清清,听不到任何动静,包括人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这使他非常地失望,同时身子一轻,差点飘了起来。
人去楼空,烦恼也空啊……
龙格正要离开时,门却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他这一惊,可谓魂不附体,原来里边有人自己却根本感觉不到啊……
那这人起码这是尊者无疑了。
要知道,由于他不但实力达标,而且具备了更加牛逼的天幕法界,所以,虽然只是任督二脉如龙,但他已经是如假包换的准级强者了。
不过他比较另类,未能八脉如龙,所以自身成不了天地精华,连本命斗器也难以真正掌握。
还有,因为身体尚未气化,所以尽管有尊者的实力,他也不能算是玄黄大罗金仙。
开门的人不是林姝儿,而是才认识的颜正红。
龙格心下异念一动,忖道:“这人生得俊美无限,敢情玉林姝儿和张雪虎一样,早已移情别恋,和他裹在一起了吗?”
颜正红抿嘴微笑道:“进来吧,我知道你必然会来这里的。”
龙格一咬牙,硬着头皮跨过门槛。
颜正红默默地看着他,叫他入座。
他却看到颜正红的脸色忽阴忽晴,目光闪烁不定,显然其心情极不平静。
忽然,颜正红“儿啊——”一声,对着龙格叫了出来,温柔慈祥已极,令他骨头一烧,全身热暖。
颜正红又道:“你的两半屁股上各有一团人字形形的胎记,肚脐眼四周有一圈红豆大的黑痣,共九粒,是吧?”
龙格登时如坠深渊,冷汗涔涔。
那一刻,他的心房仿若被人砸了一锤,惊迷万端!
为什么,这人会对自己如此了若指掌呢?
开门见山、一针见血,好像人世间的一切事情,他都洞明无误了!
他的父亲也不一定知道这一秘密,而且父亲虽然活口现在,对于他来说却基本等于撒手人寰了。
他的母亲则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记得妈妈的样子,肯定不是这样。
其余人等,除了养父盘古,就只有梅剑芳、雅典娜等等几位比较亲昵啦。
即使是欢好次数最多的梅剑芳和贝若菡,做的时候尽都激情四射,逼忙逼促,哪里有什么时间来仔细研究?
她们怎么也不可能下细去看他的屁股,毕竟那里并非要害,用手来感知,就已经完全足够。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哩?
他紧张兮兮地问:“你是谁?”
“我是你娘……” 颜正红缓缓地说。
龙格固然惊奇于他对自己细致入微的了解,却实在无法相信他的连篇鬼话,说:“我娘亲如果还活着,起码也有一百岁了;你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又是个男的,怎么可能是我的母亲呢?”
颜正红嫣然一笑,将方帽掀下,一头青丝流云般铺垂而下,宛若黑绸一般,脸型也悄然间发生了极其显著的变化,赫然是一个倾城倾国的俏佳人!
她说:“做男人有什么稀罕的?我修炼斗龙之术,是以青春永葆。”
格高意远、血盛情烈的龙格有些动摇了。然而这事来得过于突然过于仓促,令他无法适应。
可他哪里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呢?看着突然出现的母亲满脸舐犊之情,和记忆中那个叫龙蝶的女人完全一模一样,她的泪水渐渐不听使唤了。
龙格忽然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哽泣道:“娘啊……你真是我的亲娘吗?”
颜正红点点头,亲和无限地叫了一声:“格格啊……我的格格,我就是龙蝶,母亲也有冒充的吗?”
她不再冷若冰霜,泪如泉涌,只是好哭。
母子二人悲喜交集,哽哽咽咽,凄凄惨惨,大见天性血情之感人。
哭泣多时,互相劝慰良久,方才逐渐平静下来。
龙蝶花眯泪眼地说:“本来我是不想认找你的,可我总是管不住自己,唉……做母亲的感觉,还是挺滋润啊!”
她后边的话说得极其动情,像是有感而发,可这掩盖不了前边话语的冷漠。
龙格心酸难抑,道:“娘啊,你是早知道我在哪里,却不想与我相认的么?”
龙蝶神平语淡,说:“不错,因为娘不喜欢好人,越坏的我就越喜爱,越好的我就越恨。你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好人,所以娘的心情非常矛盾,真是千回百折。
“不过,后来我想通了,你之所以会变得如此纯良敦厚,只因为自小和娘离散,成了有娘养没娘教的苦孩子,这才变成这样子的……”言下竟是大为自责。
龙格听了她这通颠倒是非、离经叛道的歪理邪说,不由哑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