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华十一年,帝都听潮街。
此时正值春风吹拂,万物复苏。天下人大多喜好迎春踏春觅春意,帝都百姓作为天下人的一员,自然也是如此。听潮街上,随处可见携带画具纸张、结伴出游的士子,也有唯独官员才可乘坐的轿子来来往往。穿粗麻布衣的农户,身披绸缎的商贾,毫无违和的在这青石板上一同昂首挺胸,神清气爽。街道两旁青楼的小娘子们,纷纷打开窗口,一袭秀发垂楼而下。小梳妆,正打扮。全城上下,满是欢喜之情。
几个翩翩少年,皆着月白衣衫,腰佩碧玉,举止端庄得体。十七八的年龄能有这等风采,已是不凡。且看看路上农户家儿子,脸上的泥还未洗净呢。姑娘们在楼上梳得快成秃子,几位让她们两眼放光的小公子依然是漫步徐行,在这听潮街上有说有笑,没有抬头看她们一眼。
其中一名少年,长得面如温玉,唇红齿白,眼神总是淡然温和,正似这春风。少年面向同伴,随而众人立即停步,可见其在一行人中的地位。
另一生的也算面容清朗的少年,见少年似乎有话要说,便坦然开口:“陈兄可是有所疑惑?但说无妨,我等定然知而必言,无所不言。”
“哈哈,那便有劳诸位。”被称作陈兄的少年,看了看街上欢声笑语的行人过客,神情间带着疑虑,问道:“我想问的是,唯有帝都百姓这般安居乐业,还是大衡百姓尽皆如此?”
原先开口提问的少年回答:“帝都乃天下第一城,其它地方自然不能有如此强盛富裕的景象。然而幸得我大衡君王,勤于政务,臣子百姓,各司其职。大衡上下,无争无乱,百姓食足衣暖,正是盛世之景。其它城池百姓,即使不如帝都,但也算的是安居乐业。”
“惑解矣,大衡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国。”陈姓少年嘴角轻勾,笑容胜得过春风十里,把其他几位吹得心底暖洋洋的。他双手抱拳,腰身轻弯,道:“众人中我年岁最小,诸位兄长叫我一声百川便可,千万不可再客气。”
少年们连说不敢,陈百川详装发怒。他们便无奈摇头,一同抱拳道:“百川。”
陈百川心中也是无奈,没想到这些个大臣之子,也会如此奉承。兄长的威名,真是远扬。抑或是那群大臣,还没忘却兄长那指向麒麟的利刃?
一句“这才对也。”后,陈百川仰天一笑,于是众人一并欢笑,少年风姿彰显得淋漓尽致。青楼娘子们哀声叹气,此般少年,在帝都这等地方也是难寻。
众人正欲继续游览之际,却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入。
“哎呀,阁下莫非是陈百川?”高声说话的是个青衫男子,长相平平。男子正带着一群书生装扮的少年迎面走来。
陈百川听出话里的阴阳怪气,心底明白是来者不善,但他面色不变,面带微笑的回道:“兄台若问的是陈国使者陈百川,那正是在下。”一语刚出,陈百川把头微微偏向身边那些衡帝派来陪同浏览的少年,问:“不知这位兄台又是何人?”
他身边的少年们也不是愚笨之人,当然看得懂陈百川的示意,连忙回答:“这位礼部尚书之子林聪,素有才名。”另一人低声道:“林聪父亲当年被陈大将军吓尿后,丢了相位,而且惹得陛下日益厌恶。”低声说话的那个少年,言语中颇为不屑。
试问之,一国宰相乃是文官之首,当年在万军年前吓得体液乱流,这是何等羞耻之事。不仅衡帝厌恶怕是,整个大衡文林都看不起这可怜的前宰相了。两家的仇,结大了啊。
言谈之间,林聪走到了陈百川一行面前。陈百川能清晰看到他眼里赤裸裸的仇恨。两家的仇不仅是个相位,林聪本人也被连累得仕途堪忧。
林聪心中的怒火烧得比冬天家里的锅炉还火气旺盛。他受尽羞辱,他仕途无望,他被翠云坊的当红美娇娘低看,他才华出众却无人赞颂。而这些,都拜陈家所赐!
林聪压住怒火,他想用自己的才华让陈百川颜面扫地。这样的话,或许陛下会多给林家一个机会。
“久仰久仰,陈大将军的名声可正是响,这些大臣之子也对陈兄俯首听命呢。”你是占着家中兄长的威名,而你们都是懦夫,大衡大臣之子,竟然对一个他国小儿俯首称臣。
听其言语,陈百川身后的少年们脸色顿时黑了几分,其中脾气大的已经准备开口怒斥林聪。他们会因为父辈的吩咐对陈百川恭恭敬敬,但对这个林聪,他们怕甚?林家就剩下个礼部尚书和几个重情义的门生,但这些,他们也有!
陈百川见状,率先开口。欺负人嘛,自己动手才爽。
“林兄多礼。我家兄长对相爷时常挂念呢,说是难忘相爷当年英勇神武。”我家兄长记得阁下父亲有多丢人呢,还时时回味。
“哈哈哈…哈哈…”大臣之子们闻言开口狂笑,而林聪则是气的面色青紫。
林聪一挥袖口,转身离去,那些跟着他的少年也追上离开。林聪心中痛苦万分,伤疤被人揭开还狠狠撒盐,让他几近发疯。他有些错乱的想到:“你你……不过是……逞口舌之利……再寻机会……我还有机会……”
生活像一池春水,偶尔会被风儿吹皱,但更多时候,水面还是平平稳稳。
闹剧落幕,众人忘了林聪带来的不快,继续游逛。
听潮街纵然再长,也有个尽头。少年们的身影终究还是消失在小娘子们的望穿秋水中。
对帝都这个大湖而言,少年们是几颗小石子,即便溅起几朵水花儿,闹出涟漪,也会很快消融在人声鼎沸中。
但等到陈百川第二次来到帝都时,便成了大山,能把大湖砸穿的那种。
世事难料,谁知如今翩翩公子,他日如何凶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