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数人失眠。
乾清宫的烛火亮了一夜,皇帝坐在龙榻上失神了一夜。
德胜宫的烛火亮了半夜,皇后在屋里走了半夜,心神不宁,但脸上更多的是喜色。
昭阳殿、明光殿、凤阙殿、凝香斋、清芷榭......烛火亮到二更天,有人心情很好地把整双手的指甲重新做了一遍;有人拿出压箱底的华衣,对着镜子陶醉着,幻想着某天,住进翊坤宫的盛景;有人铺开信纸,给宫外家里人写信,有人......
唯独,翊坤宫的烛火却早早灭掉,和往日无异。
熹贵妃睡得又香又甜。
翌日,戌时,养心殿。
皇帝静坐龙椅上,沉默不语。
皇后和众妃嫔早早来了养心殿,连大皇子*宫倾也来了,静静地等待今天的主角熹贵妃和定王殿下。
“熹贵妃到,定王殿下到。”太监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了过去。
熹贵妃走到中央,凤眸往四周一扫,眼里的寒光生生让一些妃嫔打了个冷战。纷纷垂首,避开和她的对视。
熹贵妃抬眸向龙椅上望去,定定地端详了皇帝一阵,唇角一扬,那笑意里似嘲非嘲,似讽非讽,随后眼波一转,再不看皇帝一眼。径直走过去,坐在了殿中为她而备的椅上。
定王随后走了进来,没有看周边任何人,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皇帝,眸底溢满了刺痛。
皇帝拢在明黄龙袍里的手不自觉地往前伸了伸,随后又收了回去,避开了定王的眸光,看向前方,目光威严又沉重。
小太监端来了一盆清水,放在中间的地上,“皇上......”小太监递过一小刀。
皇帝迟疑了一下,终走下龙椅,拿过小刀,往指尖轻轻一割,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皮肤,啪嗒一声,鲜红的血液滴入清水里,那抹刺红,耀花了小太监的眼。
“殿下,该您了。”小太监垂了头,不敢直视定王眼里的刺痛,轻声提醒道。
宫青临看了看闪着冷光的匕首,深吸了一口气,眼一闭,遮住了眼里的沉痛,往指尖深深的一割,鲜红的血滴滚落而下。
四周,一片寂静。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待真相揭晓的那一刻。
皇后的五指无意识地捏在了一起,还有些微微颤抖;重贵人咬着指甲,指甲上的豆蔻咬掉了都不自知。胡才人两眼发直,心咚咚狂跳。
有人在盼望着什么,有人在害怕着什么,还有人在愤怒着什么。
皇帝仰头,闭上了双眼。
地上的盆子,清水里,宫青临的血刚一滴下,就快速钻进了皇帝那滴血里,两滴血瞬间融合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回皇上,血…相融了。”安公公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可抑制的喜色。
皇帝猛地睁开双眼。
“殿下,血够了,够了。”小太监把宫青临手上的刀夺了过去。
这一滴血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割那么深,不疼吗?小太监心里暗道,不过随即释然,比起那个无法承受的结果,这一刀还真算不了什么。
宫青临的手指的血还在咕咕往外冒,滴在他的白色锦袍上,那血红,映在众人的眼里,分外刺目。
可是他,似乎感觉不到那疼痛,就这样站着。
“临儿。”皇帝轻唤。
“儿臣告退。”宫青临转身离去,脸上写满萧然,殿外吹进来的风带起他的衣袂,翻飞在殿里。他对着日光,缓缓走了出去,背影萧索而凄凉。
皇后脸色微变,扫了胡才人一眼,胡才人一下子摊在地上。重贵人呆愣在了椅上。
看着宫青临的背影,皇帝嘴张了张,却最终没发出声音。转头看了看熹贵妃,想去扶她,熹贵妃旋身走开,风眸飞起,瞟了他一眼,眼神讥俏。
“不知皇上是听信了谁的谗言,要臣妾来这当堂滴血认亲,羞辱本宫和皇儿?”熹贵妃声音凉凉的,眼风往皇后和一众妃嫔身上一一扫过,众人顿感一阵凛厉的眼刀刮在脸上,生生得有了疼感。
皇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妹妹受委屈了,本宫自会严查,对造谣生事的严惩不贷,给妹妹一个交待。”
熹贵妃看也不看皇后,对皇帝一挑眉。
胡才人呆呆的,后背已湿透,眼里确实万分不解。
“朕自会给爱妃一个交待。”皇帝表态。
“是吗?皇上,别人一句别有用心的话,你就信了,却信不过朝夕相伴二十年的臣妾。”熹贵妃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朕自然是信爱妃的,但是众口铄金,朕这样做也是为了平幽幽众口,还爱妃的清誉,迫不得已而已。朕自然知道临儿是朕的骨血,才敢应了这滴血认亲的戏码。”皇帝一开口到把事情给推了个一干二净,还顺便讨了个巧。
“皇上真信我?”熹贵妃凑近他,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自然。”皇帝顺手牵起了她的手。
“那请皇上再来一次滴血认亲吧。”熹贵妃甩开皇帝的手,看向皇后和大皇子。
“本宫也听闻皇后娘娘和当年宫里的某位太医有非常关系。而倾儿…”熹贵妃拖长声音,“恐怕非皇上骨血。”
熹贵妃扔出的这颗炸*弹把众人炸得里焦外嫩。众人还没从上一个剧情里回过神来,就被扔进了另外个超级剧情。
皇帝怔在了原地,看看熹贵妃,又看看皇后,眼神古怪。
宫女太监侍卫全傻在了原地,脑容量似乎不够运转了,就那么张大着嘴,化成了一个个雕像。
安公公垂着眼皮,寻思着,这一泼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养心殿里,要狂风暴雨了啊。
众妃嫔在一阵呆愣后,面面相觑,开始搞不懂这忽如其来的诡异走向。胡才人则至今未从刚才的剧情里走出来,一直在发着抖。
皇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指着熹贵妃,怒道:“杜若,修得血口喷人。”皇后气得凤冠也在微微发抖。
“切,人正不怕影子歪,半夜不怕鬼敲门。是不是有鬼,皇后娘娘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熹贵妃慢悠悠地道。
“你,好,好你个杜若,皇上,臣妾请求也滴血认亲。还臣妾一个清白。”皇后转身望向皇帝的表情万分委屈,誓要自证清白。
这皇儿是不是皇帝的龙种,还有人能比她自己更清楚的吗?
皇后昂起下巴,看向熹贵妃的眼神阴狠又轻蔑,今天就教教她这不知进退的贱人,啥叫六宫之主。
“哎呀呀,我说皇后娘娘,我就开个玩笑了,这心里没鬼,自然是不怕验的是吧。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熹贵妃状似给皇后递梯子。
“请皇上成全,还臣妾一个清白,今天若不能力证,臣妾以后还如何母仪天下啊。”皇后开始擦拭眼泪。
皇帝一拂袖,“带大皇子过来,再验血一次。”语气透着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