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耀皇宫某花园深处。
月黑风高,一阵冷风卷过,树叶婆娑,花枝乱颤,影影绰绰,似魑魑魅魅,鬼影重重。
花池前,一脸上一道醒目疤痕的黑衣少年单膝跪地,汇报:“主上,宫玥已在回京路上,预计明日下午会到达十里亭附近。”
鹿泉一身紫衣,负手而立,手上的短箫之上,紫色魅狐若隐若现,背对黑衣人,声音飘渺:“挺好,明日就让我去迎迎他,本王倒想看看,这小子如今修为到哪一步了。”
鹿泉那微翘的狐狸眼里划过一丝淡讽,宫玥这小子,是他计划里的意外,也是他最大的威胁。
可……也是他最大的助力。
不去会会这小子,心里不踏实。
帝京之内行事不太方便,如今,时间地点刚刚好。
这一场棋,人人为子,无论是天耀帝,还是宫玥,还是宫青临,甚至,还包括他自己。
呵,天耀帝那蠢货真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笑话,他这算计兄弟,窃取大位之卑劣小人,也配?
他鹿泉,此生最恨为了权势算计兄弟之人。当年那些算计他的师兄弟,全都当了花肥。
只是……有些对不起小师妹啊。
至于宫青临,本也是他最大的威胁之一,如今天耀帝那心思一起,反倒省了他不少事。
鹿泉嘴角勾起一抹有些妖魅的弧度。
宫玥,宫青临,南风最出类拔萃的两个年轻人啊,就让你们来为本王的宏图伟业做嫁衣裳吧。
因为,弑君谋反的罪名,他可不背呢。
鹿泉紫色衣袂一闪,人已消失在花园里。
旭日东升,照着帝京城外十里处的京畿大营。
大都督的议事花厅内。
宫青临已和新任都督顾西洲就南风如何培养高级将领的策略和具体方式进行了整整一上午的交谈。
宫青临放下茶盏,起身,对顾西洲道:“下面的事,就有劳顾大都督了。本王还有事,下午就不去看特训营的准备了。”
“太子殿下言重了。西洲何德何能,有幸能得皇上厚爱,殿下抬举,自当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为国效力。”顾西洲对宫青临躬身行礼,温声道:“西洲恭送太子殿下。”
宫青临点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带着戏谑的笑,看着顾西洲:“我说顾西洲,听说那一起蹭饭那丫头,去漠北找你了?不错。”
“咳咳。”顾西洲突然呛了下,咳嗽了两声,才道:“太子殿下莫开西洲玩笑了。”
宫青临撇开视线,笑笑,似自言自语:“挺好,比我强。”
是啊,当初一起蹭饭的队伍,如今,其他四人终成眷属,唯独他,形单影只。
以前,他羡慕宫玥,和顾西洲同命相怜。可如今,连顾西洲也抛下他,成双成对去了。
他如今,连顾西洲也羡慕上了。
宫青临不再说话,往外走去,背影有些清冷孤寂。
顾西洲看了看宫青临那胜火的红衣被门口冷风吹起,明明是张扬热烈的喜庆之色,他却生生感觉出了最浓的苦涩和孤凉。
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又觉得无论说任何话,对他,也许都是一种伤害。
憋了半天,在那抹红影快要消失在门口的时候,冒出一句:“殿下,有空去我家蹭饭。”
话一出口,顾西洲又想咬自己舌头,唉,自己这笨嘴笨舌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时有些讪讪的,微微忐忑。
宫青临顿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似在认真考虑他的随口邀请。
“哦,过段时间就是我娘生辰,我娘一直念叨着你和小王爷好久不去蹭饭了。所以,我想邀请你们一起聚聚。”顾西洲暗骂自己,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其实,虽然宫青临和宫玥身份尊贵,不过私下里,他们经过那些蹭饭的日子后,私下里,倒也熟络了起来,私交也不错。
宫青临笑了,爽快答应:“好。记得通知我。”
话落,出了顾西洲的视线。
挺好,至少还能继续和他们一起蹭蹭饭。
想起来,挺怀恋啊。
那时候的她,还不属于他。
那时候的他,抢得明目张胆,三天两头故意给宫玥添堵。
宫青临出了京畿大营,翻身上马,正待离去。展夜一骑绝尘,烟尘滚滚,冲京畿大营疾驰而来。
宫青临眉峰一蹙,脸色微凝,急勒马僵,冲已到跟前的展夜沉声道:“展夜,何事如此匆忙?”
展夜勒住马,环顾四周,见无人,遂压低声音,声音微喘:“殿下,鹿泉好似独自一人出了帝京,往十里亭方向而去。”
宫青临星眸顿生惊色,眉心深锁,面沉如铁,问:“可是父皇下的命令?”
“宫里没有消息,不确定是不是皇上之令。”展夜脸色也挺严峻。
宫青临薄唇轻抿,一时没说话。
也是,父皇对鹿泉极其信任。父皇对鹿泉下什么秘令,从来都没能有第三个人在场。那鹿泉,功力深不可测。他只需要稍一动手,根本没人可以探听到他和父皇的谈话。
展夜盯着宫青临,有些迟疑地道:“殿下,会不会是皇上要对小王爷动手了?”
宫青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展夜:“宫玥和小丫头走的哪条路线?目前到哪里了?”
“回殿下,沉鱼昨夜来过,说小王爷他们走的沂蒙那条路线,预计今日就将到帝京城外。”展夜眉头开始皱起。
这沂蒙那条路线,不正是必经十里亭吗?算算时间,貌似刚刚好。
难道,鹿泉出城,是因为小王爷?
宫青临突然脸色一变,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往远离德胜门的方向而去。
不行,他得赶去十里亭。
无论鹿泉这次目的为何,无论和父皇有无关系,他都必须去。
本来,宫玥那家伙功力已大成,应该能和鹿泉一战。
可宫玥在唐家为了救润玉,功力受了影响。估计半年之内都没法恢复,如若鹿泉这个时候真是对宫玥那小子下手,他会有危险。
小丫头跟着他,也有危险。
他必须得去。
红衣翻飞,墨发飘散,白驹疾驰,向着十里亭方向而去。
展夜见状,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边追边从身上小心翼翼地掏出张人皮面具,追了上去,抛给宫青临。
“殿下,面具。”
宫青临马不停速,手一捞,接住面具。
是的,这一去,不能以他的真实身份出现。不过这展夜给他准备的又是哪一份面具?
宫玥可是给他定做了好几个人皮面具,方便应急的。
“驾。”
官道两旁,密林急退,马蹄踏起尘土,浓烟滚滚,惊了林间飞鸟冲天,两匹神驹绝尘而去,一路驰远。